肖瑜嘴角流出一丝血,细细的,落在她苍白的皮肤上。
“这不能怪你。”许笑靥停顿了一下,“可能是命,平时往楼上去的那个门一直是锁的,那天不知道是修房顶还是晒被子,很平常的理由就开着,她,她其实跳下来的时候应该是解脱的。”
许笑靥平静的说着话。
岸容心惊肉跳,看着面前冷静的许笑靥,她那时候是不是也想过这么做?她为什么知道通往楼顶的门总锁着?
岸容汗毛乍起脊背发冷,是不是一不小心,她也不会遇到现在的许笑靥了?
许笑靥看了看肖瑜,其实她最明白,所有的安慰在真正的伤痛面前都苍白无力,她也说不出“节哀”那两个冰冷的字。
所以她只能抱了抱肖瑜,说:“今天不说了,等改天,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准备,我再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但也只是从我的角度,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肖瑜从没想过,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听到她的第一个消息,会是这个。
“不用。”肖瑜一张嘴,血迹点点滴滴落在衣服上,而她毫无所觉,只是眼神空洞的看着许笑靥说:“就现在。”
她不能等,也不敢等。
第56章 原因
许笑靥从自己的角度, 讲了过去的那段灰色的生活, 没有歇斯底里, 也没有失控, 只是平静的述说着她的记忆和猜测,简简单单, 全是祁楚楚说给她听的事。
说祁楚楚刚开始的害怕, 说祁楚楚嘴里那个小女孩,说祁楚楚从一开始的激烈反抗到后来的无奈妥协,说她假装自己“康复”离开, 说她又被送来的之后精神不好……
“这不怪你,那时候就算你回来了, 她可能还是要走到那一步。”
当年的许笑靥真的怨恨过祁楚楚那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女朋友, 要不是她,祁楚楚也不会被送进那种地方,要不是她要留在国外掐灭了祁楚楚最后的希望,祁楚楚也不会去跳楼。
可后来她经历了很多事,渐渐明白了, 许笑靥无奈的看着肖瑜, 虽然很残忍,但这就是事实,“她那时候精神状况不好, 也没有医生,生活就是那个样子,体罚、吃药、电击还有每天的精神批判, 撑不住是很正常的,就算你回来,也无能为力,人的精神一旦坏了,就离死不远了。”
肖瑜的眼泪冲淡了下巴上的血迹,她疯狂的摇头,“不是的,如果我在,我会陪着她,她也不会死,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没有早点回来,是我的错。”
许笑靥想说什么,她肩上落下来一只手,许笑靥侧目看了看岸容,岸容摇了摇头,眼里像是晕着水光。
许笑靥沉默了一会,起身说:“如果她活着,她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样,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许笑靥没有用过多的语言描述当时的生活,只用几个没什么情绪的词简单介绍了一下,但只这几个空洞的词,就已经让肖瑜痛苦万分。
祁楚楚中间出去的那次和她联系过,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说里面管的很严,肖瑜后来调查过,也拿到了许笑靥父亲给她的资料,大致知道在里面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她自虐一样,颤抖着让许笑靥告诉她,她想知道祁楚楚的每一天都是怎么过的。
许笑靥犹豫了,她看了看肖瑜。
此时肖瑜看起来还清醒,其实早已经不行了,她指甲掀翻了半个,血已经洇出了许多,苍白的下巴上血迹被泪水冲淡,一滴滴落在白衣上,触目惊心。
“时间不早了。”许笑靥温声说:“你现在得回去休息,等你好点我们再聊。”
她不确定这个时候说出来,会不会把肖瑜最后一点理智也击碎。
毕竟肖瑜找祁楚楚找了这么多年,满怀欣喜却得到这样一个痛失所爱的结果,这会儿再告诉她祁楚楚生前过得是什么日子,怕她下一秒就要疯了。
许笑靥已经站起来了,她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捡起她扔在地上的衣服,回头看了看肖瑜,拉着岸容走了。
出了门,岸容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肖瑜。
许笑靥表情冷静,苦笑了一声说:“现在告诉她,那不是让她去死吗?”
肖瑜现在本来就深陷愧疚自责,如果她知道祁楚楚活着时的痛苦,她一定承受不住的。
岸容神色晦暗,许笑只说祁楚楚的事,关于她们在那里面的生活她只字未提,岸容只能从她的语气神态和极少的某个字词里窥探到她曾经的那段生活。
但只是她看到的一点,就已经让她心惊胆战了。
岸容紧握着许笑靥的手,扭头看了看紧闭的浴室门,皱眉说:“我好像听见里面有哭声。”
许笑靥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叹道:“哭了是好事。”
骤闻噩耗,又自愧自责,如果哭一场就过去,也是好事,怕就怕这事过不去。
岸容看着许笑靥的脸,轻声问她,“那时候,你也有过那种想法吗?”
她以为自己问的很平静,但是话一说出口,岸容才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
许笑靥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忙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都已经过去了。”
可许笑靥没有否认。
那个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在某个时刻失控一样滑落进黑暗里,产生这种想法,她也不例外,想法她有过,只是没有在最后一秒又心有不甘。
岸容紧紧抱着许笑靥,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失去许笑靥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许笑靥笑着,好像风雨过后渐晴渐蓝的天和温柔的风,“你看你,小孩子一样。”
岸容被恐惧淹没,颤抖的说:“所以,你怕我和祁楚楚一样,最后惨死收场?”
许笑靥苦笑了一声,面对肖瑜的时候,她可以尽量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客观的描述那时祁楚楚的事情,可面对岸容的时候,她就做不到了。
“我怎么可能不怕?”许笑靥放开她,看着岸容脸上的湿润泪痕,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祁楚楚出事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你们都喜欢一个女生,祁楚楚和肖瑜,好歹还是两情相悦,你呢?你只是暗恋。祁楚楚的父母对她千依百顺都不能接受,你呢?”
岸容张了张嘴,“但是我……”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很强大,不会被送到那种地方去。”许笑靥皱眉打断了她的话,“可你会遇到的困难不是只有这一个,你……”
她抿了抿唇,在岸容越发坚定的眼神里停了下来。
岸容抬手抹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许笑靥问:“所以呢?像肖瑜一样等了七年,等到失去祁楚楚吗?彼时祁楚楚艰难痛苦,此时肖瑜心碎欲绝,谁也没有比谁好过,你觉得肖瑜为什么现在愧疚自责?因为她后悔自己当年没有早点回来,哪怕她回来什么都不会改变。”
许笑靥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张了张嘴,好像泄气一样。
就在岸容以为她醒悟的时候,却听许笑靥说:“以后你会知道的。”
岸容脸色变了变,气的想甩手走人,这人有脸说她?倔得像个驴!
可是她看看许笑靥还有些疲惫的脸,又不忍心了,只能咬了咬牙,说:“以后再说以后的事。”
中午时间耽搁了,许笑靥澡也没洗成,也没休息好,没一会儿就开始下午的训练。
岸容看了一圈,肖瑜没来。
舞蹈老师在问,王云水脸色有点怪,她别别扭扭的替肖瑜请了假,说肖瑜病了起不来。
病到起不来这种程度是很严重的,就算身体不舒服,也应该自己来请个假吧?
夏春花在这边听见动静,也赶紧跑过去,说:“肖瑜姐真的病了。”
肖瑜平时表现挺好的,既然队长和室友都说她病了,老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还问有没有去医务室看过。
夏春花回来之后,神色也奇奇怪怪的,但她不动声色,跟谁也没提,好像肖瑜真的是生病了一样。
训练半小时之后,暂时休息几分钟,夏春花悄悄地出去了。
岸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挑眉,貌似无意的说:“啊,小花去洗手间不叫我。”
她慢吞吞的起身,看起来好像也是要去洗手间一样,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多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岸容起身去了宿舍,一进去就听见夏春花的声音。
“老师问你了,我和王云水帮你请假了。”夏春花声音低低的,说:“我去医务室领了几个创可贴,但是你这个指甲我不知道怎么处理。”
肖瑜一直没出声。
岸容站在门口朝外看了看,外面没有人过来。
她加重了脚步声,里面夏春花说话的声音就没了。
没一会,夏春花从中间一个隔间里走了出来,一看是岸容,她松了口气,“你怎么回来了?”
岸容说:“我来看看肖瑜姐。”
夏春花神色紧绷,往屋里看了看,她跟别人说肖瑜生病了,其实肖瑜看起来不像是生病,指甲碎了,嘴巴也咬破了,额头上也有伤,看着跟打架了一样。
这个样子的肖瑜不方便让其他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