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笑靥犹豫了几秒，淡淡的说：“还行。”
“我以前去过比那里还穷的地方，条件艰苦，比还行可差远了。”许延启戳穿了她，又问：“钱是不是花完了？我再给你打点，吃的穿的用的，别委屈自己……”
这话很早以前，许笑靥也常听，每次听完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每次都是一段沉默，沉默后许延启会说太忙回不来。再后来，她就生气了，中间的这段难得和平的交流也懒得听，直接问“什么时候回来”，许延启还是忙，再后来，她连这个问题都不想问了，电话也不打了。
她有钱，应闲会给她钱。
但是应闲会骂她，应闲从不动手，只会用语言和眼神把她的一切都按在地上，同时不忘告诉她，许延启把你抛弃了，不要你了。
现在回想起来，许笑靥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在自己生活里出现次数不多的父亲抱有那样深切的怨恨，根源已经腐成了烂泥，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问过顾杏杏，对自己几年都没见过几次的父母有印象吗？
顾杏杏说，有啊，他们去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和弟弟读书，他们计划再过几年，到山下的小县城买一个房子，她们就变成城里人了，可以在城里上学……
十八洼里的小孩，几乎都是留守儿童，但她们谁都没有怨恨，也没有抱怨，对未来充满天真又现实的畅想，住在山峦里，却最接近太阳。
“我知道提钱你又要不高兴。”许延启叹了一声，自觉跳过了这个话题说：“你跟旭阳又联系过吗？”
“我说过了，我跟他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可能，你要是想问这个，那我挂了。”
许笑靥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眉头紧蹙着满是烦躁。
她一只手压在水池边上，指尖垂着，划了几下。
“别，再说会儿话。”许延启叫住她，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是旭阳哪里不合你心意？年轻有为、人品过关、家世学识，无论哪一项，你跟他结婚，都不会吃亏。是你不喜欢他？还是心里有别的想法？”
门外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声音轻轻的。
许笑靥面无表情反问：“你不是派人调查我吗？你不知道？”
父女友好的谈话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肖瑜是你的朋友，你要了解自己朋友的为人，给她一点基本的信任。”许延启平心静气的解释：“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也没有让她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你二十四了，不是四岁，我相信你。”
许笑靥冷笑了一声。
许延启叹了口气，却没有解释。
“你现在打电话来说这个，不是因为看了热搜吗？”许笑靥没留余地，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是，你想的就是真的。”
电话里一片寂静。
许笑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头渐渐展开，“我是有喜欢的人了，过了七年，我还真是爱上了和我性别一样的女生，真是白费了一片苦心。”
“许笑靥！”
许延启声音有点抖，大吼了一声，又缩紧了。
寂静中，呼吸声好像被放大。
过了好几秒，许延启声音缓和了下来，在电话里极轻的叹息了一声，像是落在耳边的轻风和错觉。
“别这么说。”许延启声音低缓，“你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我不在乎你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只要人可靠，品行好。几年前的事……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但是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最好就让它过去，不要让那些东西影响你现在的生活，过了这个年你才二十五，人生还长的很，你是想要未来一直活在这个阴影里吗？让你的那个女朋友和你一起活在阴影里？”
许笑靥绷紧了嘴角。
她想否认，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那阴影，可能一直笼罩在自己身上，太久都没有见过光了。
“你们俩现在应该是也有不少困难吧？”许延启说：“我虽然对娱乐圈不了解，但我也猜得到，按你们现在的发展，公司、粉丝、各方各面都不会认同你们的这个关系，而且说不定还会影响你们的事业，你想怎么解决？”
许笑靥抿了抿唇，道：“会解决的。”
许延启没再多说，闻言便道：“行，我相信你。”
挂了电话，许延启呆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照片和资料，沉默了好一会儿。
钟立人默默站在一边。
“这个岸容，你看着怎么样？”
许延启声音低低的。
钟立人想了一下，说：“背景单纯，学历一般，物质条件方面稍逊，但是人品应该没问题，我跟TS公司那边也有了解过，同龄人中，岸容算出彩的，平时非常低调。最重要的是，笑靥喜欢，那应该是……很难得了。”
这个评价，中规中矩，但也算是赞誉有加。
许延启侧目看他，“你是说，岸容知道笑靥的过去？”
钟立人点了点头。
许延启看着电脑上暂停的画面，熙熙攘攘的药店里，岸容挡在许笑靥身前。
很多网友评论，都说不知道岸容在做什么，忽然拔了针头站起来，那瓶子里分明没剩多少了，打完也就十几分钟，忽然这样真的没礼貌。
许延启的目光却落在岸容身后的人身上。
半响，他叹道：“那我这公司，是真的后继无人了啊。”
声音有些落寞失望。
但钟立人知道，许延启这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了。
许延启回头问：“这个视频，你看完了？”
钟立人应了一声，“这个是网友剪辑的片段，我找原视频对比过，没有断章取义的剪辑，都符合基本事实……”
许延启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这是给她求情来了？”
许延启垂眸，点了继续，视频无声的继续播放。
办公室里安静的只有钟表转动的哒哒声。
“董事长慧眼如炬。”钟立人没有反驳，直接承认了，“上次笑靥回来的时候，我送她去公司，在小区外面见过这个女生，她确实很关心笑靥，而且这么多年，能让笑靥卸下心防的，或许只有这一个人。”
许延启知道他说的对，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我的公司呢？我这么大一个事业，我交给谁？”
涉及到公司，钟立人便不吭声了。
许延启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无奈摇头道：“就这么着吧，谈恋爱嘛，又不是结婚。”
能走到哪一步都是不可知的，现在想的太多，还没有必要。
只是那一瞬间，他好像老了许多。
热搜轰轰烈烈的挂了几个小时，一路攀升到了第三，又借着许笑靥发微博岸容点赞的互动，小小的持续的一会儿。
节目组刚好趁机放出了一点这几天路上拍的短视频出去，算是蹭热度宣传了。
*
休息了两个小时就继续出发，这一路越往北越冷，走了一个多礼拜，到目的地的时候，所有人都穿上了自己最厚的衣服。
王云水带的衣服都是时尚居多，保暖一般，刚一下车就瞬间一个哆嗦，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了，还要为了面子和形象，硬扛着摆出一副从容来。
冻的小脸通红，一脸怨气的看着总导演，“这就是我们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总导演站在镜头外面，一指远方的枯黄的几乎没有草的大草原，“辽阔、风情、刺激，我说的没错吧？但是考虑到你们可能没来过这里，准备的东西不够齐全，我们先去采购，各自买好自己需要的东西，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如果没有结账出来，就取消购买机会。”
夏春花捂着嘴，一双眼睛冒着光，“可以买零食吗？”
“可以！”
“嗷~~~~~~”
夏春花欢呼着就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大商场冲了过去。
王云水也不甘落后，踩着高跟鞋跑的飞快，裙子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岸容裹紧了自己的大棉袄，瑟缩的跟在后面。
许笑靥在一边说：“先去找找有没有暖宝贴，最厚的羽绒服和保暖衣，你是不是没带面霜？”
岸容点头。
这天冷的，点头的时候控制不住，多点了好几下。
阴天，大风，降温，真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辽阔和刺激有了，速度呢？”
肖瑜站在一边，眯了眯眼说道：“这种地方，有什么东西兼有速度和激情？”
岸荣和许笑靥四目相对，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几个人在大超市里推着购物车一路狂奔，把各种提前没有想到的东西全都买了。
王云水在好看和保暖之间犹豫不定，还在自我洗脑和暗示，跟催她的夏春花说：“可能就今天天冷，买了那么厚的，穿上跟熊一样，等天晴了，太阳出来，不是要热死？”
超市里足够给力的供暖，让她这种想法越来越坚定，手伸向那个好看修身的。
“那万一要是没晴，还刮风又下雪呢？”
夏春花敞着羽绒服，半挂在肩上，仰头看着衣服。
王云水目光又挪向厚实臃肿的那件。
但她还不死心，咬了咬手指，瞪眼看着夏春花道：“我可以在衣服里面全都贴上发热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