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绪变化之分明搞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晾了几小时……
景丞凑过去扫了一眼，瞬间被某两个字亮瞎了眼，回头看了看表情没什么变化的陆天择，语气古怪道：“你有……儿子？”
“嗯。”陆天择随口应了一声，继而干脆地退出了T/T专心看U盘。
早在那些人询问他是否是弥赛亚并三番两次企图悄悄带走他的时候，陆天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这下知道了对方的目标是什么，心里反倒有了底——无非是些不认识的人想抢东西罢了。
陆天择此时满脑袋都是陆倾和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实验体，完全没心思去琢磨那些无关紧要的绑匪来历。
二十四年了！他从一个小婴儿长到一米八，石头都该捂热了！
陆倾却只当他是个试验体？
陆天择不得不承认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他很难过，整颗心好像一瞬间疼得失去了知觉，心如刀绞，伤口鲜血淋漓。
弥赛亚长到这么大鲜少遇到什么打击，骄傲又乐天的性格让他觉得不论什么艰难困苦都算不上大事，这还是头一次被虐得这么快准狠！
他愤怒，但冷静下来后更多的是疑问——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小哲小时候养了只鸭子不到一星期就死了还哭了大半天，陆倾养他二十年，说没有感情？你的心是金刚钻做的吗？
如果陆倾没有说谎，那就只可能是他陆天择自己“有问题”了。
陆天择甚至产生了个极为荒唐的猜想，在研究所地下室的某间屋子里，整齐地摆满了一排排跟他一模一样的试验体，陆倾冷静地拿着刀，对他们分别进行解剖电击脑容量开发等等千奇百怪的实验，他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从黑框眼镜后透过来，看他们的眼神跟看着他陆天择时没有丝毫区别。
陆天择抱着电脑靠坐在床头，一目十行翻着陆倾长得拉不到头的报告列表，当初季渊和为了避免惹来麻烦把研究所关于当年项目的资料删了个干净，但以陆倾的性格必然会留备份……
事实证明，陆倾不仅有当年项目实验的备份，甚至有……关于M的。
或者说……
关于真正的“弥赛亚”。
景丞敏锐地感觉到陆天择的动作瞬间僵硬了，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景三少艰难地挪动过去，用手臂圈住他的腰，感觉手臂下的身体像是受到惊吓般不自禁地微微颤抖，陆天择背脊发冷，心脏砰砰狂跳，手指却仍旧控制不住地往下拉着页面，自虐般瞪大眼睛读着那一行行文字。
景丞一边调整姿势抱紧他，一边低头去看屏幕——
与其说是实验报告，这篇东西更像是陆倾的实验日志，陆天择翻得太快，景丞只看到几个诸如“复活弥赛亚”、“芯片”、“他又写出了Dragon”之类的零星词句，景丞没有看懂，见陆天择还在着魔一般往后翻，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景丞忍不住抬手，从后方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陆天择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景丞皱着眉，就着姿势按住他的额头，让他往后靠进自己怀里，亲了亲他的后脑。
陆天择的手在微微发抖，他颤抖着做了两个深呼吸。景丞蒙着他的眼睛，凑上去与他交换了一个冗长却温柔的亲吻。
好半天，陆天择终于镇定了下来，拉下他的手掌，低声道：“我没事。”
他低下头快速把剩下的部分浏览完，长长吐了口气，抬起头看向景丞。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大人操碎了心！
然而泼出去的弟弟太不争气！
☆、藏起来的龙
这件事跟他有关，当然也跟陆倾有关。
陆倾的事情，并不太适合由他告诉小哲，毕竟小哲虽然嘴上对陆倾态度不佳，但心底还是把这人当父亲当老师一般敬重着，所以这件事显然无法跟小哲分享；
而顾一只那家伙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倾诉对象，战神他老人家脑回路从来不走寻常路，听完之后第一反应百分之九十九是拉着陆天择去找陆倾干架，哦，不对，他很可能听都懒得听完就已经举刀冲过去了！
陆天择现在脑子里一团糟，身心都相当累觉不爱，实在不想跟着顾一只瞎折腾。
以往这种时候陆天择想到的倾诉第一人选都是季渊和，但这次，他却不太想联系最近不知道在忙些啥的季大少。
——并不是因为景丞就在身边才想告诉他。
陆天择回头与景丞对视，后者正安静的看着他，并不催促，也不询问，似乎在耐心等着他做出决定。
弥赛亚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说起。
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我小时候一直觉得挺奇怪的，其他研究员都是按时上下班，就算有几个常驻研究所，也会时不时申请个假期出去旅游放松或者回家看望家人……”他顿了顿，平静道，“但陆倾却从来没有离开过研究所。”
“我问过他，”陆天择把手提电脑从腿上移到一边，放松身体往后靠到景丞怀里，“陆倾说，因为他的家就在这里。”
——你没有家人吗？
——我的家人就在这里，研究所就是我的家。
小陆天择一直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只觉得陆倾的意思大概是他跟他们一样是孤儿，没有其他亲戚或可以落脚的地方，所以把研究所当成了自己的家。
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陆倾说得很清楚明白，他的家人的确就在这里，躺在他房间里的那道暗门后，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一般，仿佛随时可以再次睁开眼，从冗长的沉眠中苏醒，像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那样对他展露笑容。
从陆天择记事起，陆倾就已经是耶鲁的生物工程博士，然而此后二十余年，他从博士到博士后再到挂名教授，除了偶尔去季家老宅跟季泰然汇报实验情况，几乎从未踏出研究所的范围。
陆天择原先只以为他醉心研究，现在才发现——陆倾是把自己关起来了。
把自己关在那个人身边。
他像个虔诚的苦修士一般默默守着那个人，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放弃了一切休闲娱乐，哪怕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再醒过来，却仍旧固执地不愿离开。
景丞微微皱眉：“那是他的……？”
陆天择顿了顿，道：“……爱人吧。”
他想起之前在监视镜头里看到陆倾俯下身亲吻那人的样子——陆倾抱人的动作轻缓而温柔，比起他平时那多等一秒都要炸的不耐烦样子，似乎这样才像个正常的医生，但陆天择却反而觉得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有些心疼。
那可是陆倾啊！
陆倾什么时候温柔过了？
陆天择头一次觉得脑假死是件那么残忍的事情，会呼吸，有脉搏，血液照旧循环，身体机能完整……给人希望，却又叫人绝望。
好像一把锋利到能捅穿心脏的刀，却只是慢慢地折磨着你，啜血噬肉，每分每秒痛不欲生，直至死亡，无法解脱。
陆倾应该是爱惨了那个人吧？
所以才会折磨自己，才会忍不住……
想要复活他。
他回头看向景丞，似乎到这里才要开始说到重点。陆天择停顿半秒，平静道：“我见到了那个陆倾的爱人，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片刻。
景丞：“……”
陆天择：“……”
景丞：“？？？”
等等！你说甚？！Excuse me？！WTF？！
陆倾原来从小暗恋你吗？！
搞了半天我最大的情敌原来从来都不是什么狗屁季渊和而其实是岳丈大人吗？！
景丞瞬间就被五雷轰顶了！好半天才从熊熊醋火中找回一丝理智——陆倾比陆天择起码大了一轮，再怎么老牛吃嫩草也不可能从婴儿时期就对陆天择情根深重，而且陆天择其实说得很清楚，“那个人”跟他很像，而陆倾喜欢的只是那个人。
他稍微想了想便猜到了：“陆倾……用那个人的细胞□□了你？”
陆天择点点头，道：“不仅如此，弥赛亚在世时为了写出拥有完整人格的AI，曾将一块芯片植入自己的大脑记录自己的逻辑作为AI的参照，而这块芯片……”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轻声道，“现在在我脑袋里。”
好像一副极长而大的画卷，刚刚打开的时候看到的是清风垂柳写意山水，这一刻尘封的卷轴被猛然一推，像是要随之响起激壮的音乐般骤然恢弘铺展！那画上的风格从古至今，从平淡到喧嚣，从清风徐徐到白浪掀天！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景丞愣了愣才疑惑道：“弥赛亚？”
“对，”陆天择转过头去看他，“我一直有些奇怪，虽然我确实在网上小有名气，但开膛手（TJR）和血腥玛丽那种已经成名十数年的黑客，却好像一开始就早已认识我了……原来他们认识的那个弥赛亚并不是我。”
景丞瞬间懂了：“那个人跟你用过一样的ID？”
陆天择自嘲一笑：“或者不该这么说，应该说，我用了他的I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