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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妖道再临 (公子歌)


但是躺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便侧身看着窗户纸上的淡白月光。
他却看到一个人影映在上面。
林云深一个机灵便爬了起来,摸了玄剑在手里。那人在窗外踌躇,他赤着脚下了床,那人却已经离去,他点透窗户纸朝外看去,只见月光之下一个修长身影,消融在夜色里。
此情此景,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二十多年前,他犯了错,被关在柴房里反省,晚饭也不许他吃。那时候春寒料峭,夜晚寒冷,曾有人送了一碗甜汤给他。他捧着那碗热汤朝外头看,也是看到这样一个身影。后来他问韩秦川,给他送那碗甜汤的是不是他,韩秦川说:“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自己也刚来韩家,哪能想到这么体贴。是窈姨娘担心你,又不好过来,便托我给你送去的。”
“可我那时候着实感动,那时候年纪小,半点委屈都受不得,只想着自己爹娘都不爱的人,还有人肯为我送一碗汤。”
慧端身体也调养个差不多了,距离朝仙会也近了,韩秦川也要启程。白隐却告诉林云深,说慧端要见他。
“见我?”
白隐点头,林云深问:“你把我的事告诉她了?”
白隐摇头:“我只告诉她,是你救了她的孩子。”
林云深略微放了心,就跟着白隐去见慧端。慧端月子里反倒消瘦了不少,道:“我听我弟弟说,当日要不是恩人,我跟这孩子恐怕要母女俱亡。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弟弟说恩人也不要什么,就请恩人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林云深很是吃惊,道:“这是韩门主的女儿,自当该他来取。”
“恩人取个小名,也让这孩子长大了记得你的恩情。”
林云深抬头,见慧端眼眶泪水盈盈,不忍拒绝,便道:“我也没读过多少书……”他略局促地思虑了一会,说:“那就叫安乐吧。”
说完他就羞愧的红了脸,这实在不算是个好名字。但是不知为何,慧端听闻这句话,忽然扭头落泪。林云深微微有些尴尬,看了看旁边的白隐,白隐看着慧端说:“一生平安喜乐,是个好名字。”
慧端唇角露出一抹微笑来,眼中噙泪,扭头看向林云深道:“我听弟弟说,恩人身体很不好。出门在外,一定要爱惜自身,平安喜乐四个字,我也送给恩人。”
林云深便笑了,外头马车已经备好。慧端塞了一个钱袋子给白隐,道:“以后莫要当你的玉了。”
白隐看了林云深一眼,露出几分尴尬神色。林云深却佯装没有听到,低头笑着逗那婴儿。
他们也得了一辆马车,与韩氏夫妇告别。林云深挑开帘子去看韩秦川,却看见有人拦住了韩家的马车,不是别人,正是卢元鹤,想必是冲着他们来的。林云深冷眼瞧了一会,眼中浮现出一抹戾色,却转瞬又消散了,放下帘子,心道卢元鹤最好没有看到他们才好。韩家有韩秦川在,他们又离了那里,料想卢元鹤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不过是纠缠一番。
白鹇在前头赶车,马车里白隐就坐在他对面,问:“谁?”
“卢元鹤,”林云深歪着头想了一会,说:“你说奇怪不奇怪,上次听他说话,这个卢元鹤,心里竟这样记挂我。还为了我,跟你和秦川杠上了。可我记得他从前老是爱欺负我,连秦川都说我们是冤家对头。他应该也是恨极了我才对,我把他当冤家对头,他却把我当成了至交好友。你说奇怪不奇怪?”
白隐语气竟带了点刻薄,道:“有什么奇怪,你没心没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林云深一愣,抬眼看白隐,白隐已经闭目养神。
这个白隐,还是这么看不上他疯疯癫癫的样子。他现在还那么疯疯癫癫么?他觉得他收敛了许多。
于是他就出了马车,来前头和白鹇一块坐着。所幸是个阴天,日头时隐时现,不热。林云深斜躺着,翘着一条腿,哼起歌来。
白鹇仔细一听,脸就红了。
林云深唱说:
姐儿生得眼睛鲜,
铁匠店无人奴把钳。
随你后生家性发钢能介硬,
经奴炉灶软如绵。
(注:——《姐儿生得》之五)
白鹇脸色通红,这虽是方言唱的,他也听得懂,讲的是两口子闺房那些秘事。他结结巴巴地说:“杨师叔,你怎么……”
林云深问:“怎么啦?”
“你唱的都是什么……”
“你师叔听得,你就听不得了?”
“你莫要胡说,我师叔……”
他话还没说完,帘子后头就伸出一只手来,把林云深拦腰给抱进去了。白鹇只听见林云深一阵垂死挣扎,终于还是老实了,叹了口气说:“你们叔侄俩,真是一个样,歌都不许人唱。”
“躺着养养神。”白隐说。
白鹇砸吧了一下嘴,听见后头渐渐地安静下来了,于是回头挑着帘子一角偷偷看了一眼,见林云深已经闭上了眼睛躺着,他再往上看,心里一颤,呆住了。
他竟然看见他一向寡言的师叔含笑看着他的杨师叔,那笑容和煦如春光,这些年来,他竟是头一回看到。只觉得这笑容温暖明亮,胜过春风繁花十里路。

第22章 莲浦篇:春情

白鹇看得入神,却忘了看路,马车突然剧烈咣当了一下,吓得他赶紧朝前头看去,却见那路边倒着一棵梧桐树,堵住了半边路。他赶紧把马车调到了另外一边,还没来得及问里头如何了,就听见了林云深剧烈的咳嗽声。
“杨……杨师叔,你没事吧?”
他慌张地掀开帘子朝里看,见林云深咳嗽着摆手,说:“不过惊了一下,不碍事。”
他说着便是又咳,嘴角隐隐看得见血迹,直叫人看了惊心。白隐喂他服下一颗保命金丹,又拿了水给服下。林云深只觉得整个肺腑都是疼的,又不想他们担心,便强忍着说:“白隐,你给我靠一会。”
白隐便将他揽入怀中。林云深闻到他身上淡淡香气,这香味似乎从小便跟着白隐,难道是体香?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好笑,一边咳嗽一边笑着,白隐就抚着他的背,说:“傻笑什么。”
林云深心想,我感慨啊。谁能想到当日里见他就躲,唯恐和他牵扯不清的白家公子,如今竟然肯让他靠着,变得如此贴心。
他躺了一会,白隐身上的香气让他很是着迷,渐渐的连心神都松散了。他想起从前的一些事,便有气无力地问:“我一直好奇,当初咱们刚见面,你怎么就开始怀疑上我了?”
白隐道:“这世上敢调戏我的,除了林云深,还有别人?”
“只是这样么?”
白隐想了想,说:“样子也像。不爱束发戴冠,头发就随便系着或者散着,衣服松松垮垮,不成体统。”
林云深听了“啧啧”叹息两声,说:“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是说他,也是说白隐。有些东西一直在变,有些东西,十几年也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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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
江东莲浦,白隐居住的正清堂,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海棠树,他去的时候花开正好,白花衬着黑瓦,说不出的好看,是林云深最爱的一棵树。
林云深骑在树上,用嫩海棠树枝编了一个帽子,戴在头上。白隐从屋里出来,仰头看着他说:“回去收拾好再出来。”
林云深闻言朝下看了一眼,看见白隐,就乐了。蜷起一条腿,懒懒地说:“这样凉快。”
“你都多大年纪了,赤脚散发,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林云深自从被白隐带到正清堂,这几天已经听腻了这句话,也不在意,将花帽又收紧了一些,乌黑头发散披在背上,一身白纱衣,随风轻轻摆动,几乎隐在白海棠里,有些雌雄莫辩。白隐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训斥两句,又忍住了,转身正要回屋,忽然听见林云深在轻轻哼着歌。
他便停下听了一句,脸色渐渐红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林云深。
林云深尤不自知,还在哼着:
郎姓齐,姐姓齐,
赠嫁个丫头也姓齐。
齐家囡儿嫁来齐家去,
半夜里翻身齐(脐)对齐(脐)。
白隐几大步走到树下,伸脚就往树身上踢了一脚:“下来!”
他这一脚力道不小,踹的海棠树晃个不停。林云深抱着树枝忽然大笑起来,好像就是故意唱给他听的一样,看见他脸红脖子粗,拍着大腿直笑,不但不下去,反而唱的更大声了。
“郎姓毛,姐姓毛,
赠嫁个丫头也姓毛,
毛家囡儿嫁来毛家去,
半夜里翻身毛对毛!”
白隐要往树上爬,似乎又觉得有失公子风范,最后垂袖而立,仰头看向林云深:“都说你是魔头妖道,我去寻你的时候,以为你虽作恶多端,但必是高人风姿,谁知道真人竟如此泼皮放诞,实在有损你魔头威名。”
林云深低头看说:“为何说我是魔头妖道?我伤的那些男人,不是玷污了人家清白的登徒浪子,就是欺辱女人的混蛋丈夫,我看那些女人可怜,这才帮了一把。至于我伤的那些正室,她们悍妒成性,虐待妾室子女,后院不正,将来必定家门不幸。我砍了这些人的手,是不让他们再拳脚相向,割了他们的舌头,是为了不让他们再口出恶言。那些玄门正派捉鬼杀妖是正事,我除人中的奸佞,那也是正事。难道善恶只是鬼怪和人的区别么?非也非也,有些人比鬼还可怕可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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