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这个世界，只是游戏。”莫随风向上一指，“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那个世界，又是谁的游戏。”
轩辕六御微微挑眉。
莫随风继续说：“世界由谁而造，规则由谁而定，日月因谁而转，星辰为谁所布？”
“嗯……”轩辕笑了，“刚出鱼池，就想着化龙上九霄？不过这个问题，古往今来无数人探求过，却始终没有答案。世人愚碌，不及你之幸运。”
“幸运么……”莫随风微微咀嚼这几个字，片刻又说，“或许有人已经见过了天外天，只是你并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而已。就像这青蜀之国，也没几个能认出我的。”
类比套用，往往会套出可怕的事实，或者现实。跳出一个维度去看，谁都是井底之蛙。宇宙之大，就算在一方天地翻云覆雨，也和蝼蚁无异。
“我不在乎。”轩辕说，“我不在乎天外的天，人外的人。我只看眼前。”
话音刚落，突然地动山摇。莫随风还好，稳住了身形。轩辕却脚步踩空，差点重心不稳从栏杆上跌出。也是莫随风手快，一把捞住他，才免于掉下悬崖。
从山岭最上的松柏，到山下平缓处的梧桐树，都震颤得沙沙响。群鸟惊恐的飞起，鸣叫盘旋。近处阳光斜射，照得玉白色的试剑亭璀璨一片。可东北连天一线处，却黑云如墨。
“不用担心，地动而已。”轩辕六御待脚下震颤稍缓后，回答莫随风探究的目光。
莫随风都气笑了。地动？他那几天的书也不是白啃的，他想要了解的一些重点，都优先掌握了。游戏里的一切都是程序，风雨雷电可以系统随机，这种可以山崩地裂的天灾，得另行插入程序才可以。
“你不会是，真想毁了九仪宫吧。”莫随风诧然问。
“你猜。”轩辕六御好整以暇，淡然无比。
不用猜。莫随风直接闭眼，去感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蜀岭余脉至镇天关以北，整片的疆域上出现一道深深的裂痕，宽数丈，长百余里。黄沙滚滚，瀑布一样泄入无底深渊。镇天关修筑坚固的石墙崩落一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九仪宫的这点震颤，只是受到那边地裂的波及而已。
已经懒得去问为什么了，无非就是进程，就是天意。
玩家那边可是炸开了锅，系统书的世界频道上一片“我屮艸芔茻，大灾变了？”的疑问。很快的，有不少玩家发出了隐藏区虚拟影厅的房间号，里面是他们录下的各个角度的，那个几乎把青蜀皇朝东北部疆域撕裂的巨大裂谷出现时的实况。
玩家们边惊叹边嘀咕，怪不得上次更新说应玩家们要求逐步开放限定场景录像模式，原来是为这次大手笔做铺垫啊！
看归看，闹归闹，玩家们很快发现了重点。
北部疆域人烟稀少，满目黄沙戈壁。这次动静虽然大，却没死多少人。但是距离裂谷最近的镇天关，显然受到了打击，众多NPC军官和平民被乱石砸伤。与此同时，跟在淮阳王身边的玩家们传出了一个炸裂的消息——淮阳王失踪！
当时淮阳王带着一小队骑兵沿着疆域线前行，却不料突逢大变。
玩家们是死后回城复活的，但是淮阳王，有极大可能，葬身于那黄沙峡谷之中。
九仪之巅，华美的白石栏杆出现数道裂纹，试剑亭檐角的几个八角铜铃仍然震颤不休。极目望去，九仪峰周边的山势都有微微的变化，九仪宫主殿右侧，一片兵荒马乱的烟尘，好像是年久的建筑，没能承受住这次震颤，倒塌了。
莫随风一分一分，慢慢松开拉着轩辕的手。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动作本来就是多余，轩辕的这个账号，就算真掉下去，也摔不死。还是那句话，轩辕的一个游戏，却是他全部的世界。
莫随风微微勾起嘴角，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没想到，刚刚松开，还没来得及撤回的手被轩辕六御反手扣住，用的是不容拒绝的力道。莫随风一翻手腕就要挣开，可是手都拧了半圈，却见轩辕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依然扣着他的手腕，该怎么扣还怎么扣。
啧，有点意思。这样的武功技巧，莫随风居然从来没见过。
现代的擒拿技只讲究实用，没有一点花哨，但是游戏武功，漂亮潇洒却是头等要事，于是尽管游戏里的武功包罗万象，但总有没有收纳到的内容，这可不是轩辕故意藏着。
一下子没挣开，莫随风也懒得继续拉扯，抬眼就去看轩辕的眼睛，想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但是一抬眼，就愣住了。
轩辕在笑。
也不是没见过他笑，只是以往的笑，多是冷笑嘲笑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但是这次，却是笑得眉宇都舒展开来，连眼角唇角都笑得微扬。抬眼对上的那双带着笑意的漆黑眸子深不见底，漾着奇异的诱惑，好像多看一眼便会陷进去无法脱身。
“既然抓住了，就不要放开。”
轩辕六御说。
莫随风微妙的心思轩辕怎么会看不出，“游戏”与“现实”，“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一直以来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每一次协议破裂均是因此而起。有了前几次的教训，想通了一切，轩辕当机立断的决定解除这个隐患。
“嗯？”莫随风看着轩辕的眼睛。
轩辕之前那个内测账号，身量要比他稍矮一些，但是如今这个GM号的身形数据，一眼看去，竟是和自己差不太多，一低眉一抬眼的睥睨，和手上的力道，仿佛是宣告与他势均力敌。
……又开挂。莫随风也是无奈了。
“听着，已经知道了的事，已经招惹到了人，就别再想着缩回去装作相安无事。”轩辕六御抬起抓着莫随风的手，让那只手贴住莫随风自己的右胸。
莫随风偏头，兀自一笑：“你是在和自己说？”
轩辕也笑：“是，是和你说，也是在和自己说。”
等他再抬眼时，温热的气息便覆到了唇边。
莫随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回握住了轩辕的手，也不知是把人拉过来的，还是自己凑上去的，总之在思维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身体已经有了行动。
气息纠缠，唇齿相依。
轩辕的气息清冽如一汪泉水，却也因为气息的相融带出了些许温度。
柔软而温暖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轩辕的背抵着试剑亭的汉白玉亭柱，手却搭在莫随风的肩膀上，手指微微用力扣住了对方的肩胛骨，却不是要推拒，只是在寻找一个支撑。
极其轻柔的吻，却不是试探。明明是第一次，却仿佛一直以来就是如此。不是侵略和占有，是宛如找到另一半灵魂的相融。
但是这种温吞的碰触也慢慢的变化。
一个清冽如水，一个随性如风，但灵魂的本质却是同样的火热，一触即燃。吻得越深入，气息也越是火热，单单是这样的接触，好像也并不足够，还渴望着更加深入而亲密的碰触。
终究还是轩辕先让理智回归了大脑，虚扣着莫随风左肩的右手一用力，趁着微小的空档，便错开了气息。
“我……”莫随风也随之醒神，但是仍然与轩辕贴的太近，刚刚想说什么，就见唇边轩辕的耳廓因为他的吐息迅速发红。
轩辕六御挪了挪身形，彻底撤离莫随风的气息范围，侧过半个身子，掩饰左耳的状况。
“你的玩家朋友们来了。”
莫随风回头一看，就见对面山脊上一片鸡飞狗跳，几个玩家用着看就眼睛疼的拙劣轻功扑腾着往照影壁来。
☆、错误
韩九他们几个的轻功在玩家里算是不错的了，莫随风觉得碍眼，纯粹是心情问题了。
“把游戏存档维护吧。”莫随风对轩辕六御说。嗯，存档维护，玩家强制下线，游戏里就只剩下他和轩辕两个人了。
轩辕六御哪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
莫随风笑笑，他说这话，也是打趣，半点没认真。
“锵！——”
一弦琵琶，携着气劲在山巅荡开。
几个玩家被气劲扫到，惊呼一声，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摔落在茂盛的林木上，惊起了一群飞鸟。
琵琶声仍未停，大开大合携雷带电，压制着几个摔蒙圈的玩家，让他们迟迟爬不起来。
莫随风挥袖，震散了波及到他身遭的气劲。
“可惜没有琴。”莫随风说，“见雅韵而避之，总是失了风度。”
轩辕六御翻手，从试剑亭内石桌下的暗格内取出一张琴。
不是寻常的七弦琴，而是仿古伏羲琴，琴身三尺六寸五分长，只有五弦。随手一拨，声如幽泉。
莫随风踱步过去，借琵琶余调弄琴合音。不同于轩辕六御随手拨弄，莫随风抬手间，便为琴音中注入了醇厚内劲，与琵琶之声一接触，荡起的气劲回旋，让周遭林木都战栗似的抖动。
“不妥，不妥……，这样纯拼内力会不会太失气度？”莫随风一边抚琴，一边问轩辕。手下也柔了起来，不去与琵琶曲做激烈碰撞，而是去寻合拍节点。
“这是新出的‘音杀’绝学。我这是GM号免伤害。你自己小心别被震伤就好。”轩辕好整以暇的抱着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