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地上那些痕迹,巨幕的深蓝像洪水般逆时针旋转出一道漩涡。
而白辰正好站在漩涡的中心,面容恬淡,任凭周围汹涌的水浪在其身边翻滚。
蓝色的幕墙上出现了一颗颗冰白的结晶。闪着明亮的光芒,从光幕上拉出一条条细长的丝线。
随之,蹿向屋子的四面八方。
“阿辰!”
其实齐川并没有出宫,只是护着萧无墨划站在了自己的结界中。
白辰并没有说错,萧无墨到底是他的大哥。而对白家所做的那些事,也并非萧无墨所为。所以他才会在千钧之际,救下萧无墨。
最重要的是,齐川直到这时,他依旧不信白辰会真要杀了萧无墨!
齐川看见萧无墨的身上多出了一点点白色的晶莹。
“王兄!”
那些白点刹那在萧无墨铺展开,如同生出的光牢,齐川根本来不及反应,萧无墨已经被扯到那道漩涡之上。
疯狂的漩涡瞬间吞没了那人。
与此同时,冷宫外爆发出一阵阵喊杀声!响作雷霆!
“齐川,我不能让亓门的悲剧在这里重演!所以,你一定要守住京城!”
齐川觉得白辰的声音是直接响在他的脑中的,而不是通过耳朵传进来的。跟着,齐川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眼间一下子闪过无数的掠影浮光。
全都是自己与那人相遇的片段,断断续续,拼拼凑凑起那人每一刻的模样。
而齐川记得最清晰的那一幕,却是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一幕。
漫天盖地都是黑压压魔宗大军,血流成河的亓山上,白辰孤身一人站在青鸾殿前,脚下踩着的,是亓门封印百年的禁术之阵——封魔。
齐川猛地睁开双眼,眼前哪里还是什么王宫,每一条宫道,每一座大殿上全部是被杀戮横倒的尸身。
血水像洪流般,蔓延进宫城的每一块砖石的缝隙。
数以万计的魔军如天际一层层翻卷而来的墨云,无数的杀伐声似万马齐踏,咆哮着,冲杀进每宫每殿!
只见一黑衣人出现在阵前,及腰长发肆意张扬,散在身后。
几个起落踏过如浪般的魔军,翩翩然落到齐川的面前。面容如玉,一双杏眼勾勒出的妩媚,一时间,竟让人难辨雌雄。
齐川眯起双眼,他记得自己应该记得那双眼睛的,只是隔得久了,记忆便开始变得模糊。
“齐师叔,你不认得我了么?”那人先自开口,和她的声音一同落下,是一道飞掠而起的魔剑。
淬着如深夜一般的浓黑妖光,剑尖如同一条破空的黑龙,吟啸着穿过齐川!
“齐师叔,你应该后悔当日没有杀了我!哈哈哈!”
那人抓着剑柄,一把从齐川的胸膛抽出,剑身如墨,乌黑到没有沾上一点血迹。
“砰!”
这人还在怔忪,一圈金光迅速在她身上腾起,片片金色的碎粒似水滴般洇入她的肌肤。忽然,她眉心一亮,整具身子刻然凝住。
而其周身的那些金光已在这时化作了一朵赤红的金莲。
莲瓣、莲茎、莲叶如同吸吮着她体内的鲜血,在这人身上描摹出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
“啊啊啊!”
莲花千层,徐徐在这人身上绽开,竟是将她连皮带骨地也一层层剥开。
女子发出丧心病狂的惨叫,指甲拼命地去抓自己身上的莲花瓣,可每一下,都只是剜下自己的一片血肉。
围在她周围的魔兵,此刻早已看傻了眼。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惨烈,却又是如此瑰艳的场景。莲瓣每一寸的绽放,都好像在人的心口上狠狠砸了一下。
女子周遭覆着的黑雾褪成了金黄,灿烂夺目,仿佛她这个人就是那朵正在盛开的莲花!
然后,所有人看见,那道莲自她的眉心点出一滴血。
盛极而败!
一霎时,众人只听嘭然一声惊爆!
弥天散开的金色血雾冲淡了密密麻麻的黑云,日月同耀!撕扯开苍穹上那道遮日蔽月的阴霾!
细碎的金光灼上鬼兵,人群中顿时生出声声凄厉的哀嚎!
一具具鬼兵翻滚在地上,被金芒死死包裹住,淬炼出颗颗赤金的妖丹!
“桑如烟,你欠他的,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齐川揽过一把妖丹,无情地捏碎在手里。
而他身后,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座冷宫在眨眼间,居然如同他握在掌中的那些妖丹,刹那灰飞烟灭!
“白辰!”
齐川冲进宫中,或者说,只是他冲上那一片已经夷为平地的废墟。
深蓝的光幕早已消散,地上那人划下的封魔大阵已经成了道道烬灰的深痕。
“阿辰!”
齐川发疯似地在废墟上寻找,而那些倾塌的宫楼墙橼压得死死的,地上一点的空隙都没有。
齐川第一眼看见的萧无墨,那人平平整整地躺在一张桌案上。衣衫上连灰尘也不曾沾上,分明是有人在他周围划过了结界。
但如今结界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是划结界人收了结界,还有就是那人……死了。
齐川替萧无墨渡过灵元力,萧无墨总算是苏醒过来,可整个人却是浑浑噩噩,神智混乱,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兄,你最后记得的是什么?”
萧无墨:“我记得……你说你要去找白辰……”
齐川顷刻面如死灰。
因为这句话,是他在去绥林县之前,对萧无墨说的。
也就是说,在那之后,萧无墨便不再是他认识的萧无墨了。
冷宫的废墟被人重新挖空,废墟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白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齐川动用任何的灵元力去感应,都是一无所获。
而魔宗则因为烈行天到最后都没有出现,在被齐川泄愤似的蹂//躏之后,尽数被朝廷剿杀。亓门之战,终是没有在王城重蹈覆辙。
齐川在冷宫前等了三个月,一直到废墟的最后一柸土让人铲尽。齐川却是再支持不住,瘫坐在了地上,眼中涌起的酸涩,他反复擦反复擦,可偏偏怎么都擦不完。
他派人去问绥林问过,蒋方铎一脸惊讶:“白辰回来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长空寺的玄苍逗着那只色鸟,大黑“呱呱”叫了几声,在那个前去打听的人身上拉了条屎,然后再“呱呱”地飞走了。
“小川……”萧无墨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好像又记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齐川抹了把眼泪,迅速抬起头。
然而萧无墨的脸色很是难看,欲言又止,几度张口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王兄,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萧无墨把人扶起,长叹了一声。
告诉齐川,让他忘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啊。终于码完了,城同学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码下来了。谢谢道青缘亲,没有你的评论,说不定我会坑掉哈哈哈哈哈。也谢谢每个看文的亲,扑街表示点击没有0已经很欣慰了哈哈。
故事差不多酱紫,至于结局……嗯,这样应该也能接受吧【滑稽】
好吧,其实还有个番外,这两天会放上来。至于是什么,能猜到的吧应该:)
☆、番外山茶
京城已经一连下了十几日的大雪。
从凤翔楼上望去,十八街二十四巷,屋落连延,皆是覆满了苍白的雪色。
齐川跟随章肃文远征南夷,五日前刚刚回了京城。
此行路上,齐川也是打听了一路,始终没有那人的半点消息。那人真的就如同世间蒸发了一般,竟是狠心到半点痕迹都不留给他。
回京前一日,章肃文邀了齐川到帐中饮酒。
红泥火炉,温着一坛上等的红苏酒。
一口饮下,暖意便立刻游走进了四肢百骸,恰恰好好地将帐外的冬雪隔绝起来。
章肃文又替个他斟满一杯:“三年了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齐川一下闷掉一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找了三年,甚至连亓门都去了不下十次,然而那里早就成了一片废墟,疯长的荒草将青鸾殿的残骸遮挡得严严实实。
齐川每一次回亓门,都会特意在天衍峰上住上几日,就是生怕那人会突然回来。
但每一次到最后,都是他一个人落寞地下山。
山脚下的村子倒还依然如故,齐川反反复复问过每个人,可有见到什么人上过亓山。村民笑着说:“有啊,不就你吗。”
“我以为他怎么也应该回去亓门。”齐川和章肃文碰了一杯,“谁知道,他竟然可以连亓门都弃得干干净净。”
章肃文陪着说:“会不会你们只是错过了。”
“不会。”
因为我在亓门留下了记号,如果有人去过,我会知道。
那天晚上,齐川难得醉得不省人事。章肃文只得派了卫兵把他抗回了自己的大帐。
帐内漆黑一片,齐川把自己摔进床上,硬邦邦的板床,僵硬得如同他此刻的人,一动都不想动。
半夜的时候,帐内莫名多了些温暖,原本已经熄灭的炭盆不知怎的又旺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