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静了片刻,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深吸一口气,晏殊青推开了房门,橘色的灯光照亮了漆黑的走廊,而那股熟悉的草木味道也像无形的风一样,瞬间席卷而来。
一刹那间,他的脑袋一阵轰鸣,这味道像一把尖刀猛地刺进他的胸口,心脏骤停,巨大的眩晕让他眼前一黑,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如果不是意志支撑着身体,他很可能立刻一头栽倒在地。
“你看起来好像很糟糕。”
低沉硬朗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晏殊青微微一愣:这似乎不是上司之前的声音……
可现在他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又不能在上司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强装镇定的站直身子,“长官多心了,属下现在很好。”
屋里的人没再说话,只是一步步向他走来,晏殊青能感觉到对面投过来的视线,却猜不出他此刻的表情,心里越发不安,喉结跟着上下滚动了一下。
“晏少校,你知不知道自己每次说谎的时候,这里都动的很快。”
一根冰凉的手指突然落在他的喉结上,而这里又恰好是晏殊青的敏感带,他猛地打了个哆嗦,立刻觉察到不对:这个人绝对不是以前的上司!
身体先于意识迅速出手,直取那人的咽喉,而那人像是早就料到如此,反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往前狠狠一拽——
巨大的惯性让晏殊青差点跌在地上,鼻尖一下子撞在那人的肩膀上,那股浓烈的草木味道瞬间钻入脑海,像电光一样燃起熊熊烈火,烧得晏殊青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瞧,你连站都站不住了,还嘴硬什么。”
那人的声音近在咫尺,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喷在自己耳朵上的气息,晏殊青觉得全身越来越不对劲,被这个人碰到的地方更是燃起大火,他触电般猛地把人推开,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却直接被那人拦腰箍在了双臂之间。
“晏殊青,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故意占我便宜,想让我搂着你就直说,别总来欲擒故纵这一套。”
这么恶劣的说话方式和不要脸的行事作风,终于让晏殊青认出了他是谁,瞬间瞪大眼睛,连反驳都忘了,“……靳恒!?”
“现在才认出来啊,这不是不瞎么。”
靳恒看到他的神色,微微有些不悦,脸色也跟着冷了几分,说了这么久的话才认出他是谁,真是好得很。
兴许是吃惊到了极点,晏殊青这会儿脑袋倒是清醒了几分,眼前的一切也终于有了轮廓,然后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张阴魂不散的死鱼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校呢?”
晏殊青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却因为撞红的鼻尖和湿漉漉的眼睛,显得有些可爱,靳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可爱”这么恶心的词,但神色却缓和了几分,连嘴角却控制不住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
晏殊青心头一凛,一个不好的念头陡然冒了出来,“……你该不会升职成上校了吧?”
“不能这么说,毕竟授勋仪式还没举行,但有些工作还是需要提前练手的,比如教导你这种屡犯错误的下属什么叫尊重长官。”
靳恒很淡的挑了挑眉,身体轻松的靠在身后的桌子上,这个动作让他白色的领口向两边扯开,露出了里面古铜色的皮肤。
兴许是独自在办公室的原因,他一改平时人前禁欲肃穆的样子,一向古板梳在脑后的头发散落下来,几缕凌乱的碎发落在眉间,军装很随意的披在身上,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肩头明晃晃的两杠三星。
斑斓的光影中,那双漆黑的瞳孔晦明晦暗,竟透出极其危险又性感的气息。
这样的靳恒,晏殊青从来没有见过,这让他没来由呼吸困难,手心冒汗,全身火烧火燎,一时竟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怪不得元帅始终不跟他透露靳恒的下落,怪不得对他的态度如此怪异,原来这都是靳恒提前设计好的!
晏殊青心中既愤懑又羞耻,这让他无比的唾弃自己,明明掐死靳恒的心都有了,可这会儿面对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眩晕的根本站不住,狠狠甩开靳恒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踉跄着就往外走,可他的体力这时已经透支到极限,只迈出去一步便眼前一黑,彻底晕倒在地。
靳恒吓了一跳,赶忙抱住他,正巧晏殊青手腕上的终端这时亮了一下,跳出医院建议他去复查的讯息,靳恒瞥了一眼,立刻毫不犹豫的回拨了过去。
不过片刻,窗外就传来急救飞行器的警报声,接着一组军部的治疗小组带着担架赶了过来,一打开房门,其中几个人立刻红了脸,为首的医生也不自在的咳嗽了几声,目光徘徊了一下才落在了靳恒和他怀里的人身上。
靳恒见他们立在原地不动,冷声道,“你们不救人站在那里做什么?”
一行人这才回过神来,其中一个护士顶着张红脸,赶忙结结巴巴的解释,“……抱歉少校,这间屋子执剑者的荷尔蒙味道太浓了,我们以为您正在跟……所以……”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就被靳恒的眼刀吓得闭上了嘴,这会儿靳恒所有心思都在晏殊青身上,自然也没听到她说什么。
医生快步上前,这时才看清靳恒怀里的人竟然是晏殊青,顿时睁大眼睛,又赶忙低下头隐藏起情绪,迅速帮他检查了一番,望着他通红的脸还有温度计上狂飙直上的体温,脸色变了又变,眼里闪过不敢置信,犹豫再三才低声开口,“长官,晏少校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第4章 【“服从者”】
晏殊青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正好。
明媚的光线透过窗帘,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他下意识的挡了挡照在脸上的阳光,终于掀开惺忪的睡眼。
入眼是一片白色,空气中还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病房天花板上悬挂着苍剑军团的徽章,很显然这里是军部的医疗处,至于他是怎么一睁眼就来到的这个地方……不用说,肯定又是那该死的旧伤复发了。
闭上眼,昨晚在军部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眼前,一想到自己的丑态接二连三的被靳恒看到,晏殊青赶忙晃了晃脑袋,恨不得立刻把这段回忆从脑海中清除。
这时通讯器“滴”一声响,跳出一条讯息,一看发信人的名字,晏殊青不悦的心情立刻转晴,连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
“殊青哥,恭喜你凯旋归来,我今天才知道你和靳恒哥竟然不是一天回来,早知道我昨天就去飞行港接你了。”
李恪然清亮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本就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这会儿大概是刚下课的关系,声音带着运动后的阳光活力,让人即使没看到他本人,也能想象到他笑容满面的样子。
低头看了一眼通讯器上他的照片,盯着那双圆眼睛和那头柔软的自然卷发,晏殊青的心不自觉柔软了几分,可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嘴角还是不禁扯出一抹苦笑。
你瞧,这就是差距,哪怕昨天全帝国人民都知道鹰隼号返航,恪然也只会记得靳恒回来的日子,后知后觉的才会想起他。
不过这早不是第一次,而他也向来不会为难这个珍视许久的弟弟,所以仍然唇角带笑的回复道:“我哪儿敢劳驾咱们军校高材生,你每天课业这么重,来凑这个热闹做什么,等你放假之后我请你吃饭。”
“那太好了,殊青哥你要说话算数哦,到时候我们再拽上靳恒哥一起聚聚,说起来你一去就是十个月,我真的好想你们啊。”
李恪然的信息回的很快,显然心情十分愉快,但晏殊青的手指却在看到“靳恒”两个字的时候顿了一下,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这种事情在以前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明明是他和李恪然两个人的约会,最后却总是莫名其妙变成三人行,靳恒这家伙总是有办法横插一脚,阴魂不散的卡在他们之间,绝不给他们单独相处的任何机会。
晏殊青明白靳恒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一想到这些他就如鲠在喉,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接不下去了。
可惜李恪然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然兴高采烈的发着信息,“听教授说,这次任务靳恒哥完成的太出色,所以直接升了军衔,成了帝国最年轻的上校,咱们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好好为他庆祝,我得想想准备什么礼物送给他,殊青哥你准备送什么,有什么好建议吗?”
他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欣喜,而这些话却像刀子似的一句一句的刺进晏殊青心里,他只知道给靳恒买贺喜的礼物,又知不知道自己此刻正身受重伤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心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他立刻晃了晃脑袋,晏殊青啊晏殊青,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斤斤计较的娘炮了,不是你的强求也没用。
顺手把通讯器放在一边,他不想再回复李恪然的消息,他没法像个圣母似的假模假式的讨论送靳恒的礼物,也不愿拿自己受伤的事情来演苦肉计,所以此刻只能选择沉默。
或许是他太久没有回复,李恪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过了半响发过来一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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