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赵抟之丝毫不接他话里的坑,却丢出一句话来:“你又知道我和你师叔非亲非故了?”
沈愉也是被他这句话里的意思,给惊了一下。但很快他就觉得赵抟之这不过是在唬自己,他们两个认识这才几天,感情再迅速,那也不可能发展出什么关系来。
沈愉没被唬住,倒是水来土掩地极诚恳地回了一句:“莫不是真有亲故?若是有,赵姑娘一定要告诉我。”
赵抟之微微眯了一下眼,将沈愉此时的神情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人不但奇怪,还很自负,头几回见他,时不时总能冒出几句贴心话,做几件贴心事,每一句,每一件,都能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也因此对他和颜悦色了些。
不过是和颜悦色一些,他倒好像觉得如何了,蹬鼻子上脸起来,竟然还当着教众的面,揭了他的面纱,事后竟也不觉得自己孟浪,好像他们俩关系本来就很好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刺激了段无辛那个神经病提前用那种方式对武当下手。
当然,只是如此,赵抟之也不至于就对沈愉彻底转换了态度,当初在得知段无辛的报复计划时,赵抟之甚至还有些同情沈愉。出手救他是没有的,但自己中招无奈之下,也确实是因那点同情和先前的熟悉感,才决定便宜他一回。
等他到了地方,却发现是另一个武当弟子。……至于顾生槿为什么忘干净了自己,赵抟之却也不清楚。他当时虽然也有些神智不清,好歹还是记得一些的。
所以真正让赵抟之防备沈愉的,是元九昨天交上来的简单调查报告,得知沈愉已然有了自己的势力,甚至疑似有死士。
这种路数绝不是武当那群讲求凡事顺其自然的道士能教出来的,武当的路数看看顾生槿就知道了,走的是光明正大遇到什么是什么的放养路子。
元九甚至查出,曾经想要用两倍市价暗地里买下城西客栈的背后势力,和沈愉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愉会想买城西客栈,总不能是早几年就猜到他打算入住城西,肯定是得知城东是自己的据点,才会想买下城西来盯梢。
盯梢什么?
当然是盯梢自己的动向。
仿佛是他背后的人在暗暗的向自己示威,告诉自己,“我一直盯着你。而且早就发现了这里。”
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当弟子,孤儿,从小武当长大,出入江湖也才几年,他凭什么能发展出一个能够查探到自己据点所在的隐蔽势力?而且还直捣黄龙,找到了那个城镇?定是借了外部资源,后面站了人,且那人对自己小时候的事有所了解,才能做到这一点。
赵抟之按下心底的思量,对沈愉道:“我和你师叔的关系,还得谢谢你那一揭。”他见沈愉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就是微微一抿。
赵抟之话语似尽未尽,好似藏着无数隐情,沈愉心里就是一咯噔。是他那一揭,促成了他们两个的感情?
可是他在五芒教内的钉子,除了说教主被圣女重伤,并没有传来什么异样的情报。那么就只能是赵抟之怜悯顾生槿受这无妄之灾了?
赵抟之欣赏了一番沈愉的变色,最后警告了一句:“手伸得太长,不怕武当发现你是叛徒?”
沈愉闻言面色又是一变!
他发现了?
赵抟之就要转身回房,沈愉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心念斗转之间,沈愉已经猜到赵抟之对他态度变化的根本原因,他决定和赵抟之好好谈一谈,甚至是为了不被赵抟之挣脱开去,使上了天机心法的内力。
“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赵抟之欲要抽手,试了几下根本就如泥牛入江海——劲道有去无回,倒是不急了,他淡定且平静地凝视沈愉,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沈愉见赵抟之这一副淡漠的模样,忽地有些恍惚起来。许君颢也总是这样一副样子,看你的时候,眼尾微垂,薄唇微抿,一洗的超然物外淡漠样,好像你无论如何优秀,都难入他的眼里。
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且还极优秀的人了。
可越是这样的人,你越看着他,就越想要他正眼瞧你,越想要他成为你的。他就像一个心魔,一点一点地种进心里,连醉个酒,死了,都死不利索,离不开他的怪圈。
看,就连老天爷都重新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先发制人得到这个人的机会。……就算最后发现只是一个梦,他也要把这个梦变成一个美梦,而不是一个到了梦里依然被无视的噩梦。
沈愉攥着赵抟之的那只手愈发紧了。
这样的力道已经可以使人感觉到疼痛,赵抟之微微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去抽手,他看出,沈愉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果然,在没有得到赵抟之任何有效回应的情况下,沈愉又开口了:“我喜欢你,关心你,知道你在五芒教过得不容易,这才会想盯着,不为别的,只为了关键时刻能帮你一把。”
赵抟之没想到能在沈愉这儿听到今年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关心你,所以处处监视你,意图把你所有行踪都收入囊中?就连那个但凡能知道那个地方,就也能知道那对他来说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城镇都想把手伸进来?
这是关心吗?
不是,这是掌控。
无所不在,无所不至的掌控。
这个人一定要死在我手里。赵抟之眼眸微暗地想。可惜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赵抟之将内力运往了手腕,往里一抽,断然抽回了手。
“这种关心,我可受不起。”他嘴角一动,抿出一个不悦的弧度,一掌就拍向了沈愉。沈愉猝不及防,只好闪身避开,避开后不甘心,又要去捉赵抟之,准备和他近距离好好谈一谈,却被一声大喝打住了。
“你干什么?”
声音是顾生槿的,他回过头,就见顾生槿从门缝里探出一只脑袋来,瞪着自己。
赵抟之瞟一眼顾生槿,就把这里交给了他,自转身回了房间,轻飘飘关上了房门。
顾生槿看看那扇房门,又看看沈愉,想起刚才有可能被壁咚的赵抟之,一脸古怪地对沈愉说:“就算你没有门派荣誉感,好歹也注意一下自己的个人形象,光天化日之下,还是不要这么……这么豪放。”顾生槿憋了半天,竟只能找到豪放这一个词。
对一个三观明显还没有融入本地时代的穿书者,你跟他说门派荣誉感,门风啥啥的,有用么,他说不定还会在心里埋怨你个古人太保守,妨碍他开后宫。
但顾生槿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就算赵抟之是男的,那也不能软的不行来硬的啊。他们同志难道就真那么不讲究你情我愿情投意合,只要来几炮就可以了?
就算男人和男人,不如姑娘家感性柏拉图,也是要先讲感情的吧。
☆、第20章 轻薄与否
沈愉也没有被顾生槿几句话吓到,只是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明丽的笑容:“小师叔,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和赵抟之聊聊天,这样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顾生槿瞪了沈愉一眼:“说话就好好说,不要对人家动手动脚的。被其他人看到,还当我们武当都是轻浮浪荡登徒子了。”顾生槿说着,看了一眼走廊,幸好这时并没有人经过。木质的船纹有些不期然地映进他眼里,然后是沈愉那张自带赏心悦目光环的脸。
沈愉有一瞬露出了委屈被冤枉的神情,接着,他像想通了什么似的轻笑了一声,无奈地扶额,摇着头对顾生槿笑道:“小师叔,你知道赵抟之不是女子吗?我怎么轻薄他啊。”
顾生槿心道:就因为他是男的你才去调戏的好吧……
沈愉说完,就退开一步,见顾生槿面色还算镇定,心里顿生疑惑,面上笑容未变,仍是那么的艳丽夺目:“难道小师叔已经知道了?”
顾生槿扯了扯嘴角:“啊,我知道了。”继而严肃道,“就算他本质是男的,但他现在作女子打扮,你也不能轻薄他。”
沈愉轻轻一挑眉,剧情越来越偏离原著了。原著里,顾生槿和赵抟之可是相识好久,情根深种,才发现他是个男人的。现在这样,不是说顾生槿这个直男很大可能不会喜欢上赵抟之?想是这样想,他面上却还是一丝端倪也不露地笑着,好脾气地跟顾生槿扯皮:“小师叔,你的意思是赵抟之是个男人也能轻薄的人吗?你这样看不起他?”
顾生槿顿时语塞,他在跟沈愉说注意形象,他却跟自己扯什么看不看得起赵抟之……这不是网上键盘侠们骂战常用的偷换概念吗!
别问顾生槿为什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经常围观各路骂战的。
偷换概念之所以常常能在各路掐架中取得成功主要还是因为它的核心是“带着别人绕圈子把别人和自己都绕晕找不到重点”,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应对方法当然是不搭理他的歪理,继续上直球。顾生槿沉下脸,端起长辈的架子:“少扯这些有的没的,男人就不能轻薄了?赵抟之要是愿意也就罢了,可你看看人家什么反应?你再这样冥顽不灵败坏武当的门风,我就写信给掌门师兄了,看他是认为你行为不端还是会认为我不该管教你?我倒是奇怪了,你这些年在江湖上也是这个做派吗?就没人骂过你轻浮孟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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