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浅凝何曾没有过怀疑?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莫菡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有一手好厨艺,体贴温柔,会说情话,会撩人,冰冷的石头总算有了些许人情味。
过去重重疑惑,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她曾经问过莫菡是不是重生,被对方否认了。当时莫菡还发了那么重的毒誓,她相信了。
她天真地以为莫菡永远不会骗她。
她心上悬着一把刀,双手握拳,鼓足勇气,说:“所以,你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为我做的这些改变,是因为你对我愧疚?”
“我不会因为对一个人愧疚,就撇下父母亲人不管不顾。”
“那是……”
“能让我豁出性命的,除了父母,就只有我的爱人。”莫菡看着她湿润慌乱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有句话,我好像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浅凝,我爱你。”
季浅凝身体颓然往后倒,闭上眼,无声落泪。
这三个字,她等了十年。
莫菡接住她下坠的身体,将她按在怀里,沉声说:“以前的我是个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不奢求你原谅,只求你能重新相信我。”
最后还是叫了医生过来。
检查完身体没什么问题,医生说:“挂完这瓶葡萄糖就可以出院了。”
对于在山上发生的事,季浅凝三缄其口,不管丁零他们怎么问,她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丁零对此充满好奇,被老妈数落了几句后不敢问了,转而把注意力转向莫菡。
“菡姐,你和我姐很熟是不是?”
“嗯,很熟。”
“拍戏好不好玩啊?”
“不好玩,累。”
“那你觉得我能当明星吗?”
“你是想当明星还是想当演员?这两者是不同的概念。”
两个人你来我往聊了很久。丁零聒噪,有时候季浅凝都受不了,莫菡却很有耐心,她不打击小妹妹的积极性,也不夸大表扬,只就事论事。
丁零越说越起劲,抬头挺胸,信誓旦旦地说:“明年我也去报考北院!”
“你都不如你姐一半漂亮,还想考电影学院,谁要你啊。”丁妈损她。
丁零不服气顶回去:“很多没我姐漂亮的也当演员啊,我凭什么不能。”
母女俩说不到两句又吵起来。
全程季浅凝没有插一句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放任大脑,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一条命怎么可能换两条命?她和莫菡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们会不会某一天突然死掉?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后来她把这些疑虑告诉莫菡。
莫菡安慰她说:“珍惜眼前,别想太多。”
也是,这条命算是白捡的,能活着就很好了,为什么要自寻烦恼?
莫菡没让安惠跟来,她独自带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从偏远的小山村辗转换了几趟车才找到这里,已经很疲惫。
回去坐的是季明阳的车,继母坐在前面,季浅凝、莫菡、丁零坐在后排。
丁零嘴巴叭叭一直不停,季浅凝示意她别出声,把不知何时睡着的莫菡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肩膀。
回到市里已经很晚了。
季明阳做东,找地方请远道而来的莫菡吃饭。
吃完以后,季浅凝让他们先回去,她带莫菡去找酒店。
“我自己也能找。”莫菡说。
季浅凝不以为意地说:“你这么挑剔,不是五星级酒店哪能满足你。我们这小地方,五星级的可不好找。”
其实都是借口,她只是担心莫菡人生地不熟,不忍心扔下她一个人大晚上去找住的地方。
莫菡半开玩笑地说:“其实我也可以去你家。”
季浅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模棱两可地说:“我家太小。”
莫菡看了她几秒钟,没说什么。
到了五星级酒店,办理好手续,两个人刷卡进电梯。
季浅凝帮她订的是单人套间,客厅宽敞,卧室更宽。
“符合你的标准吗?”季浅凝问她。
莫菡嗤笑,说:“我现在也没那么挑剔,之前在剧组住了一个月平房,晚上还有蟑螂和老鼠。”
季浅凝听得直犯恶心,拍拍她肩膀,说:“辛苦了一个月,今晚好好享受吧。”
莫菡敛了笑,问:“你要走了?”
季浅凝眼神微闪,说:“很晚了,不回去我爸会担心。你早点休息。”
“我送你。”莫菡想送她进电梯。
两个人刚走到玄关,季浅凝猝不及防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她怀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吻住了她。
被咬破嘴唇时,莫菡“嘶”了一声,稍稍推开莽撞的小女人,笑骂道:“你这是接吻还是咬人?”
季浅凝磨了磨牙,说:“就是咬你,不服憋着。”
说完,拉下她脖子又是一通乱啃。
莫菡心底骂了声小狗,闭上眼,任由她肆意妄为。
两人嘴里满是血腥味,直到衬衣扣子被解开,莫菡才识破她的意图,再次推开她,垂眸,哑声:“不回去了?”
季浅凝双颊绯红,眼底是藏不住的暗潮汹涌,将她推到墙上,身体压过来,佯怒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衣服散落一地,没人去管。
第80章
夜深人静。
两米宽的大床上, 两个身体相拥而眠, 发丝缠住难分彼此, 呼吸交融。
怀里人突然剧烈挣扎了几下, 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莫菡马上被惊醒了。
“浅凝?”
“不, 不要……”
伸手触碰, 摸到一手冷汗,莫菡暗暗心惊,忙打开床头灯。
借着光线,只见怀里的人眉头深锁, 眼皮颤抖得厉害, 像是被噩梦缠住无法脱身。莫菡把人拍醒。
季浅凝奋力睁开眼睛, 失焦的双眸慢慢聚光, 看清了现实, 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莫菡拨开她额前的湿发,问:“做噩梦了?”
季浅凝舔了舔脱水的嘴唇, 点头。
“又梦到火了?”莫菡把她搂紧了些。
“不是。”
“那是什么?”
“我……”季浅凝迟疑地说:“梦到你了。”
莫菡轻笑出声,逗猫似的用手指挠挠她下巴,自我调侃地说:“我很可怕吗?”
季浅凝顺势抓住她那根细长的手指, 仰头与她对视, 说:“梦到你为了救我, 被石头砸中,流了一地的血。”
莫菡笑容凝固在嘴边,眼眸闪了一下, 沉声:“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了。”
“我没有想,是它自己跑到我脑子里的。”
“嗯?”莫菡没听懂。
季浅凝稍稍整理了思路,说:“除了这次,你被砸到流了满地血这一幕,我还梦到过两次。”
莫菡:“……”
第一次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第二次是在剧组,拍《羊城风云》,和莫菡刚演完一场对手戏,她饰演的角色中枪倒地,在片场睡着期间做了这样可怕的噩梦。
这是第三次。
原来不是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梦境早就向她传达了部分真相,只是她太蠢太笨参不透。
几个小时前,季浅凝已经得知莫菡也是重生的事实,由于很早就有过猜疑,所以得知真相后,除了悲愤和庆幸,她心里没有太多想法。
直到又做了这个噩梦,她心有余悸。
她手指微颤,细致而小心地抚摸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最后停在左眼角那枚浅色的泪痣上。
莫菡的五官无疑是精致的,只是这种美过于冷艳和凌厉,所以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这颗泪痣,给她增添了一些媚色和柔和。
季浅凝最喜欢的就是她这颗泪痣,看得痴迷,倾身上前,落下一吻。
莫菡挑了挑眉。
噩梦还没聊完就主动献吻,这跳跃有点大。
莫菡看她的眼神幽深了些,不自觉收紧手中力道,心底柔软,想要回吻她。
“看着这么精明的人,为什么要犯傻?”
季浅凝一句话阻止了她的亲近。莫菡面露困惑:“犯什么傻?”
“山体滑坡这么危险,你为什么不等救援的人自己跑过来?”
莫菡才明白她的意思,怔了怔,说:“当时那种情况,由不得我想太多。而且……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被埋在下面,我做不到。”
季浅凝手指蜷缩,心里五味杂陈,闷声说:“我不值得你那样做。”
“你是我的爱人,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莫菡看着她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婚礼那天我们发过誓,说好了要患难与共。”
婚礼……
好陌生,好遥远的一个词。
季浅凝抿了抿唇,眼帘下垂。
莫菡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色,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也沉默了。
五星级酒店的空调是高级货,运作时几乎听不到声响,房间里静得针落可闻。
诡异的静谧持续了将近半分钟,莫菡打破沉默:“浅凝,关于离婚的事,我……”
柔软无骨的手挡住了她嘴巴。
“过去的事不必说了。”季浅凝截住她的话。
是不必说,还是不想说?莫菡摸不透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