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料到工之道有朝一日会日渐式微,修士们能从琴棋书画中得到的实质性好处越来越少。
包括那些优雅古板的长老们,更包括失踪了五百余年的老宫主。
当老宫主拿着令牌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天音宫卧凤大陆的根据地时,守宫人看着令牌有些讶异,更讶异的是眼前人竟然臂弯处挽着夫人,夫人是宫主的母亲,守宫人自然是认识的,脑海里分分钟脑补出各种恩爱情仇。
夫人的痴情在天音宫是出了名的,如今臂弯挽着一个男人怎能让人不惊讶?然而惊讶也是一瞬间的事,看那男人通身的气派,和嘴角噙着一抹笑自然而然的优雅,只让人倍感熟悉,细看那五官,有几分像宫主,这样来人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没错,夫人手里挽着的男人正是老宫主,一时间老宫主的消息传遍天音宫,据说啊,这老宫主消失了五百多年是被困在了传说中的藏虎大陆,据说啊,老宫主修为已有渡劫后期,据说啊,老宫主很满意宫主这十年来的接管,据说啊,老宫主更为偏爱小公子,据说啊,老宫主一回来夫人的修为就噌噌噌往上涨了。
天音宫式微最为明显的表现那便是没有高修为的修士大能坐镇,优雅古板的长老们都是一代传一代传下来的,五百年过去当初留下的老人不过几人,还都是只有勉强的金丹后期修为,实在是容不得人看轻,而这乍一回来的老宫主修为之高,足令天音宫的人咋舌。
总结来说,那便是实力决定一切,哪怕天音宫再以优雅著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优雅也只能是渣渣。
所以当老宫主表示想重新接管天音宫的时候,反对的修士寥寥无几,甚至按有的长老所言“少宫主不过是代为管理”。
短短时间内,就使令天元的一切成果成为了为天音宫作出贡献的理所当然,趋利避害的利己主义在天音宫表现得淋漓尽致。
……
令天元的描述轻描淡写,甚至很客观地表现了他自己是毫无胜算的。
安清听完后问道:“那什么宫主之位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安清心里想得更为直接,那便是令天元为什么在这实力差距下执着作死。
令天元却像是被问愣了一般,半响没回答。
“阿凡,他怎么了?”安清默默开始和薛凡聊天。
薛凡寂寞空虚冷了好久[并没有],很开心地准备再次吸引安清的注意力:“我想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很激动,很不知所措,你要理解。”
安清看了看令天元,的确有些两眼迷蒙,安清愉快地认同了薛凡的看法。
薛凡一本正经地继续说:“说不定他待会会回答你‘我也不清楚,大概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只是我一直以来都是被母亲作为天音宫宫主来培养的,若是不当天音宫宫主,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薛凡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令天元回过神来语气略带茫然道:“我也不清楚,大概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只是我一直以来都是被母亲作为天音宫宫主来培养的,若是不当天音宫宫主,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居然一字不差!
紧接着安清就听到薛凡一本正经的语气:“这完全就是话本里的套路啊!清儿说起来你还要继续收我话本么?”
……果然在你心目中话本最重要对么!
安清很想拍薛凡脑袋一下,最后还是默默回道:“当然得收,一天到晚都是套路,做人就不能真诚一点么?”
薛凡看到令天元等着安清回复却得不到回复的样子,对自己成功达成吸引安清注意力的成就很满意:“都听你的。”
……突然就觉得自己地位还是比话本高的安清有点小开心。
没有得到应有回复的令天元开始默默自己给自己台阶下:“道究竟是什么?我的道又是什么?这些问题我从来不敢思考,因为一思考我就不知我多年的执着是为了什么。”
“母亲很爱父亲,在父亲失踪后,母亲严于律己,以身作则,竭尽所能地保证父亲和我的地位,我没有朋友,我从小都要遵从母亲按照父亲所说的话来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
“母亲在二十年前左右卧凤大陆和潜龙大陆大战的时候,受伤魔气入体了,那时候母亲很虚弱,她无法继续时时刻刻约束我。”
“我从未见过母亲那么虚弱的样子,虚弱得不会再说父亲说过的话,连了解外界都需要我,母亲到后来每天清醒的时间很短,常常无法说话,便只能听我说话。”
“后来母亲身体好了,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习惯了也没什么。”
“那日母亲和所谓的父亲在一起却全然变了模样。我从未见过母亲笑得那么开怀,表情那么温柔,她见到我表情就变得冷淡,那样的转变让我当真觉得可笑又无能为力。”
“然后母亲说‘你父亲回来了,你不用继续代替你父亲接管天音宫了’。那么理所当然,那一刻我就便想,天音宫的宫主只能是我。”
令天元说完看向安清,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和安清聊天,似乎面对着安清他便有种可以放松的感觉,这感觉陌生得很,却很容易让人依恋。
一边偷偷用所剩无几的力量让令天元对着安清的脸就产生“这人很可靠,说再多秘密也不会被说出去”的感觉,这是精神类法术的一种,名为“倾述感”。
安清尚且没发现薛凡的小动作,令天元更是没发现,自顾自对安清剖析了一遍自己的心理。
安清觉得令天元说这么多可能有点口渴,递了一杯红梅汁给令天元说道:“道理我都懂,就是不太理解你个小金丹为什么要和高你好几阶的人斗,不是找死就是笑死。”
红梅汁是安清在薛凡的建议下,有空便榨好放在储物项链,性属阴,对安清修炼也是大有裨益。
令天元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拿出了那日的留影石,安清正看着留影石中有些吃惊。
而薛凡则是在安清脑海里略微委屈地说:“我都没喝你榨过的红梅汁。”
……这个关注点歪得安清又有点小开心。
第七十六章 风起
四大陆的月亮各有不同,潜龙大陆的月亮似凡人界,只要天晴的日子,到了夜晚都会月亮,自然会有阴晴圆缺,藏虎大陆的月亮,被他们称为弥圆,逢十而出,如同名字般又大又圆。
而卧凤大陆的月亮,别称赤月,赤月逢五而出,多是半圆带着淡淡的红色,魔族在魔化时眼睛会变成赤红色,便有种浪漫的说法,那是赤月在给予魔族为爱而狂的力量。
魔化是每个魔族都有可能觉醒的经历,哪怕是善魔也不例外,魔化会激发魔族体内血脉的力量,燃烧着魔族所拥有的能量而爆发出力量。
当万魔魔化时会发生什么?那将是别的种族的灾难,而一旦万魔同时魔化,在魔化之后的那段虚弱期里,那会是整个魔族的灾难,魔族极有可能将会覆灭。
这日正是一个逢五的日子,赤月当空,夜空呈现出深幽的湛蓝色,赤月看起来比往常又赤红了几分,星光闪烁,煞是好看。
“宫主,‘蚀月’兹事体大,何不与少宫主商议一番?”手拿折扇的男子语气并不如他的言语那般恭敬,反而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被称作宫主的男人,额角印着一片黑色莲瓣,银白色的长发长长地拖到地上,眼睛细长,嘴角噙着一抹优雅的弧度:“我此番归来,作为老友,你又何必这般调侃我?”
“你知道我的,向来喜欢调侃人,怎么几百年不见你就忘了?不过虽然你的修为倒退了,能回来也是极好的,你儿子是个有天分和运道的,只可惜有些心软,做事不够果断,还要再磨练一番。”男子挥开了折扇,薄如蝉翼的折扇散发出透亮的光泽,带着显而易见的韧性。
“你倒是看的仔细啊,昶瑜。”声音空灵,眼睛细长的男人目光看向不远处,像是在观察男子薄如蝉翼的折扇,又像是毫无焦距地看向别的东西,细长的眼睛里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昶旭看了眼男人,嘴角微挑:“嘉墨,说起来我倒是好奇你们令家的预言怎会如此之准,千年后于卧凤大陆现天音之旧光之时,便是‘蚀月’之时。”
令嘉墨仍旧笑着,眼中带上了几分自豪:“若我说这预言是上古之时就有的,你可信?而且那之前还有一句,或困于白虎大陆,或应伏羲琴降于朱凤大陆,白虎大陆与朱凤大陆之称,你不会不知?乃是此界仍能通天时才有的称呼。”
昶旭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是讶异,又有些理所当然的,然修为到他如今这个地步,这分讶异淡得很,四大陆的存在对于他们这辈还活着的老家伙而言是一直知道的,几次三番的天降之劫令四大陆逐渐分离,被分离的四大陆不知何时从当年的四大圣兽命名而渐渐换了称呼。
他们尚小的时候,还曾听家中老祖说过此方世界确有四大圣兽,各据一陆,守护安康。
几次三番的天降灭世之劫让老祖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于他们而言他们或许是幸运的,他们经历过这个世界的昌盛时期,他们有天分,他们享受过这个世界灵气充沛的时候,他们能在经历屡次灭世之劫后得以幸存,并有了现在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