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流景亦或不知是心疼还是恼怒,他此时模样,竟这样虚弱。
艳骨在花树下,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几步远的距离,再见他时,仿若隔世,一见惊鸿。
心头一堵,流景哑着声音问他:“我回来的可还及时?”
他笑:“可能刚好。”
艳骨起身,朝他张开了双手,流景一愣,红着眼冲进他怀里:“对不起。”
艳骨拥紧了他,在他耳边轻笑:“我收到了。”
流景亦回抱他,听见艳骨再说:“时间正好,我们去走走。”
“嗯。”
流景与艳骨站在云头上,正去往人间,艳骨在身侧,像当年从昆仑山回来!
艳骨带流景去的地方他是完全没想到的,他的故地重游,竟然是那世他杀死景钰的祭坛!
周围并无侍卫,空旷的祭坛迎来两道光影!
一蓝一红,并肩而落!流景的手受记忆感召,往当时景钰抚摸过的地方抚摸去,艳骨在一旁静默!
“你不想问高博的下落吗?”艳骨轻声问道。
想起那个最疼爱景钰的长辈,景钰忽然离世,打击最大的怕就是他,因此流景看向艳骨,手还停留在上面:“你见过他是吗?在阎罗殿。”
“嗯。”艳骨道:“他见我时很讶异,估计是想不到,青楼里边的艳媚相公,是地府阎王。”
说来谁又想得到呢?他的身份如此复杂!“天命老仙替你化解雷劫后,你便将我封印在彼岸花海。”
艳骨看着他,原来天命将至,真能让他们平淡将过往伤害说出:“嗯,我一直在重复着做你对我做过的,流景,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傻。”
“艳骨...”喉咙一哑,那话没说出
“你放心,高博与杜若很好。”艳骨看着他,见他不说话低着头,想起那日杀他时,他也是这幅模样,那时他的目光被旒珠遮挡,看的不如现在真切,艳骨想,因何要他说一句爱就那么难:“流景,你是景钰时,是怎么想我的?”
怎么想的?认真的爱了,比任何时候都真实:“大概那时是我最清醒爱你的时候。”
艳骨一愣,终于笑了出来!
没有前尘阻碍,景钰爱的透彻与直接,就像那夜他问可曾为他的守候感动!
“那时我也终于明白,原来费尽心思接近是这么难。”
“艳骨,我再也不会...”
艳骨打断他:“我知道,可是流景,到现在我都不知自己要如何信你。”
他们真的像在还债,可是越纠缠越不清!
“随我去一个地方。”
流景点点头,已经猜到他说的地方是何处!
景钰对景池的情,也让景池倾尽一切回报,八十多年过去了,别馆还是旧时模样!
唯一的区别,是无人在此固守!
“你在彼岸花海沉睡的那些年,我常回来这里。”
艳骨推开门,像是推开厚重的记忆,见到昔日景象,过往也席卷而来!
那一日,景钰生辰,他们策马而来,心中欢喜!
当时他们在这间厢房,都在做着自己骗自己的事!
“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不知。”
流景闭上眼,那时的对话犹在耳边!像是刚发生!
艳骨回头,见流景脸上有泪水滑落,心一怔,抬手抹他的泪,指腹在泪上辗转,像是注入所有的温柔:“别哭。”
流景顺势拉下他的手,将他拥住!“为何我总是这么晚明白?”
“也不会太晚。”明明剩下的时日不多,艳骨却这样安慰,所以到最后,他们都在骗着自己!
他们在这缠绵,像那时一样,他们都避开那些,流景不敢问,艳骨不会说!
过去数日,又是夜幕,高台旁的瀑布仍旧流着,哗啦哗啦的声音!
艳骨手一扬,周围的灯笼亮起,将夜点亮!
潭边,艳骨变化出琴,交到流景手上:“你可还记得?”
记得,八十多年前,他与景钰在潭边,灯笼亮起,流萤飞舞,合奏望意舒!
又是萤光飞舞的夜!流景与他将那一夜重演!
周围流萤受他感召,从天际越过山间而来,从地下蛰伏而出!
琴音随着水声流逝,犹如那一夜,他衣角翩飞的样子!
艳骨转着脚尖,身子飞旋:“艳骨艳骨,红衣美目,灯上一舞,流萤四处
艳骨艳骨,妖魅骄负,长发逶地,凤尾盘住
艳骨艳骨,红林尽处,我来击筑,你来起舞
艳骨艳骨,得比一顾,风华停住,心无旁骛。”
流景终于知道忍冬那时心情,泪落琴弦,却又被指尖拨开!
舞姿慢下来后,艳骨的身影在萤光下显得淡薄!
琴音停止,流萤成群,聚集在艳骨周围!
他站在那,目光低下,看着流景笑:“时间刚好。”
流景低下头,扶着琴的手指收紧:“这怎么能够?”
“流景,它刚好,错的是我们,你太晚明白,我太晚放下。”
“艳骨。”
艳骨如释重负的笑:“我们你瞒我瞒这么多年,我累了,这些年,我患得患失,到了最后,都不清楚自己要不要再相信你。”
错了便是错了,流景如何反驳?
“我以前总固执的跟你要一个答案,用尽手段,直到现在才发现,我要的,它早已回答。”
当年,流景问他,可知一旦应承,就无退路,他回答,路,不过是爱与不爱。
后来艳骨明白,因何神仙不能有七情六欲,是因为执念太长,长过遗忘!
“是我用错了方法,每次想要好好保护你,都将你伤的最深。”
其实他们真的没有太多时间,艳骨的身影已经开始淡薄!“你囚我三世,我便断你姻缘,说来,我们也没欠着。”
“是没欠着了。”可他现在想欠着:“所以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艳骨看着他笑:“你要陪我死吗?...可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不许你忘了,想着我好好活着。”
“不...艳骨...”流景摇头,难以接受。
“你说过你会完成我的心愿,流景,别再让我失望。”
“你要囚禁我?”用你的心愿,用他的承诺
“你若不是满怀愧疚活着,我怎能走的心安?流景,别怪我狠,我只是还你。”
原来还是不肯原谅,流景嘲讽的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艳骨心中思绪翻滚,疼痛席卷:“流景,我想抱抱你。”艳骨走过来,将他抱住。
疼痛席卷,艳骨颤抖的抚摸他的发:“就这一次,让我知道你真的不会再骗我。”
流景闭上眼,晶莹落下:“好。”
天命将至,他身上的神力已慢慢消失:“流景,你会怕吗?”
我亦同样抱住他:“会。”
“那要如何才不怕?”艳骨低声问他。
“让我抱着你,一直一直。”
艳骨开怀笑了出来:“好。”
可是艳骨,你明不明白我说的一直,你不明白。
艳骨天命降临时,他化为光点,唯美的像一场梦,而这个梦在流景怀里一点一点崩塌,随着流萤,飞散天地!
第113章 113
艳骨在流景面前化为光点消失,甚至来不及将他的“定情信物”,那块玉石人间还给流景!
它在艳骨消失后掉落下来,他真的保管的很好,它还如初时那般光滑明亮,也还有...艳骨的温度!
“艳骨...”流景将玉石紧紧握着,像是要扣留住艳骨的最后一点温度。
艳骨随天命而去,惊动的不止是东华,连天帝与老君一众老仙都纷纷赶来,可终究是来晚了。
高台旁神仙云集,为首的正是天帝!天帝在一众神仙的前面,看着背对着他们跪着的流景,支步上前,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景儿...”
流景回头,朦胧眼中看见的正是彼岸花海里见到的老先生:“舅舅...”
天帝叹气:“月华走了。”
流景失神的点头,看着手中的玉石,艳骨,这次我能做到!可你何时回来检查?
......
流景到最后,也没来得及告诉艳骨自己藏着的那个秘密,其实第一次见他,并不是在九重天的那场盛宴上,他还未诞生时,他就已经知晓他,等他长大些时,流景就已经将他关注,曾经做过很多偷偷的事,比如每次溜进紫府都是为了看他,翻墙这事之所以熟稔,是因为用这方法见多了艳骨,送定情信物那时,流景就觉得那幕熟悉,艳骨在荼蘼花树下,素手摘花,微微一笑,灿如月华,一如初见。
艳骨去后,东华也离开了天庭,只是他不待见艳骨也不敢问他的去向,景池与酒青估计是打开了心结,终于捅破了那层纸,来找他的次数也少了。
天帝舅舅偶尔会找他下棋,更多时候是带着苍梧与九歌两百多岁的儿子与王母骑天马,逗彩凤。
他前些时候过来了,临走时吩咐了声要多去看看母妃,流景便听他的话,去了神魔之井。
神魔之井还是旧样,琼花瑞草,彩蝶飞舞,瑞鸟盘旋,神树的叶子一如朱砂红,有光影在上面斑驳,仿佛它自身就是个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