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知道为什麽,安东却沮丧起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希望些什麽,可莫名其妙的空虚包围著他,一个湿漉漉没有太阳的下午,一堆空空的啤酒罐,一支令人误解的棒棒糖──这就是他今天的所有收获。
「爸爸再见!」伸出手做了一个飞吻,欧利已经起身向墓园外走去了,边走边把胸前的十字架摘下来放在贴身口袋里。
安东看著夕阳下渐行渐远的修长身影,突然不舒服起来,虽然即将落下的阳光非常弱,但是他感觉很糟糕,难受得能撕碎整个世界。
而这种难受的感觉在车行驶到市区的时候爆发了。
☆、撞到吸血鬼(10)
太阳已经隐去,天却不算很黑。虽然每天晚上安东都有这种强烈的不适感,可今天它们来得未免太早了些。
每个毛孔都在嘶叫,欧利身上强烈的香气煎熬著他的神经,而车外走来走去的人类,全部成为引发爆炸的火苗。安东知道控制自己已经不可能,他缩在座位里强烈地抖起来。
「小家夥你怎麽啦?!」欧利发现了安东的不对劲,迅速停下车来拍著他的後背。
别过来!──当欧利香甜的手指带著独有的温度靠过来时,安东怕极了。他一把抓住伸过来的手,狠狠地攥紧,不想让欧利靠过来却又放不开。他需要这个温度,需要这个温暖的身体。
他要血。他要把牙齿□□温热的身体里,去汲取带著诱惑气味的血液。
可无论从任何角度,甚至一些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考虑,安东都不想让欧利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
「天呐,你力气大得像头小熊──哪里难受?」欧利忍著痛,却没抽出被握疼的手。
「快点说,到底他X的哪里难受!」欧利真的担心了。
安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咬开对方的脖子。他用尽最後一分理智,颤抖著指了指车窗外──管他外面是什麽呢,先支开欧利再说。
欧利扫了一眼马路对面吃冰淇淋的小女孩:「想吃凉的东西?忍住!宝贝我马上就回来,你一定要坚持住!」他慌慌张张打开车门冲出去,撇下无数街上的咒骂声奔向前方。
几乎是在同一秒锺,安全带啪的一声被撕成两截,爆发了的吸血鬼如一枚子弹那样飞出车外。
街区的音乐嘈杂而颓废地嘶叫著,安东跌跌撞撞走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眼前的世界已经蒙上一层血红,偷偷飞过的鸟类和那些在地下爬行的动物,无论是什麽,只要体内有些许血液流动的声音,就不能逃过吸血鬼敏锐的神经。
就这样,他随手一捞就抓住某个毛茸茸的物体。他卡住那个家夥的脖子不让它发出声音,然後龇开尖牙,朝血流最激烈的部位咬了下去。
噗──
牙齿切断血管的声音清脆而尖锐,那个东西用短短的四肢象徵性地挣扎了几下就抽搐起来。滚烫而带著腥气的血流顺著喉咙灌入四肢百骸,突来的快意让安东轻轻摇晃起身体。当他长吁了一口气时,手里那个东西已经不会动了──原来是一条腊肠犬。
安东捧起手里的小身体,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溢出的血渍,然後低下头在腊肠犬脖子上的伤口处也舔了几下。鲜红的血舌滑过,两个被尖牙撕开的血洞竟然渐渐缩小了,直到最後光滑如初。
安东略带怜惜又有些歉意地抚摸著小狗凌乱的毛发,让它静静躺在墙边。片刻休息过後,他又烦躁地解开领口处的扣子,今晚情况很糟糕──还没感到任何满足。
在吸食过第七只老鼠的血液後,安东被一些异样打断了进食。他警惕地抬起头,破旧房屋和淡灰的水泥墙反射著昏红的月光,黑影幢幢後面似乎什麽也没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服,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黑影处探出一颗脑袋朝他远去的背影龇了龇牙,然後张开了翅膀。
可是猛然地,安东又转身射向那团阴影里。
☆、撞到吸血鬼(11)
专栏今日开始更新。诸事稳定之后花唐令也会开始写作。
一直在等的朋友们,大家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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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吱吱……」扑啦啦的声音响成一片,一只半个人大的巨型蝙蝠被拽出来,扑扇著翅膀发出绝望的嘶叫,可扣在它身上的那只手像鹰爪般有力,把挣扎捏碎在指缝里。
「你跟了多久?」安东只是警惕地问著,却没有任何胜利者的优越感。
可蝙蝠还是在吸血鬼赤红双眸的逼视下,强烈颤栗起来,连那双无神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恐惧。
「跟来的只有你一个?」
「吱吱吱……」它晃了晃身体。
安东的眼中闪过一些为难和不忍:「你应该知道,被我发现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
蝙蝠那张皱巴巴的老鼠脸,流露出一副宁死不屈的神色。
这死不认帐的家伙,该怎麽办呢?放手是绝对不行的,可又没有其他办法。安东犹豫了一阵子,还想再问些什麽,但双眼中的担忧转而蒙上某种狂烈的东西。他的喉结在喘息中滑动了一下:「对不起,现在我非常难受……」
蝙蝠瞪大无光的眼睛,骨节里发出象徵著极度恐惧的格格声。当四颗尖牙靠近它的时候,濒临绝望的嘶叫却像气泡那样,淹没在夜都市的喧闹里……
对於勇士来说,或许这也是一种死得其所──望著乾枯的蝙蝠尸体,安东愣了很久──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那麽欧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太久,马上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迅速处理过蝙蝠尸体後,跃上最近的一座高楼。
那个人类安全吗?不知道为什麽,越是想到欧利那张气得变形的脸,安东越是非常迫切地想回到二手车里。
回到欧利身边。
恢复了理智的安东惴惴地走到车边,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场面──车门大开,断成两截的安全带依然垂头丧气挂在那里。
欧利呢?!安东无措地愣在当地。难道……
突然,安东被一阵吵闹吸引了注意力──街道中央有一个人疯子似地大喊大叫,不停甩著双手比画著什麽:「看见一个男孩子了吗?个子这麽高长得很漂亮……他生病了!你看见一个生病的男孩子吗?!」
欧利!安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那个人的确是欧利──眼神涣散,脸上写满了担心甚至还有恐惧。
路人们大多摇摇头,还有一些人恐惧甚至略带嫌恶地避开,可欧利还是靠过去,像一个找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那样焦急而无助,手里捏著一支已经融化了的卷筒冰淇淋,几条奶汁如泪痕一样顺著纤长的手指滑落地面,滴进安东抽疼的心里。
安东慢慢走到欧利身後,怕吵醒他又怕他醒不过来那样,矛盾而心疼地柔声叫:「欧利……」
欧利怔了怔,然後才迅速回身盯住安东。
心虚的家伙一下子紧张起来──招牌怒吼又要穿破耳膜了吧?还是一顿狠揍?安东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
可下一秒他却被温暖包围起来──欧利紧紧地抱住了他。
「该死的你去哪里了?又要扔下我一个人等到天亮?混蛋……」
瞬间的触动,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心跳」是什麽,但安东的心彷佛随著紧靠他的另一颗心狂跳起来。欧利的声音里有沙哑的哭意,一双扣紧的手臂居然轻轻抖起来。
安东反手把瘦瘦的身体拥在怀里,让彼此的心跳靠近靠近再靠近。他吻著欧利的头发:「对不起我回来了……」我在──安东在,再也没有人会让你独自等到天亮。
深邃的夜空下,安东嗅著甜腻的香气,沉溺地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此刻变成永恒,像河流那麽悠长。
可是突然一声怒吼冲破耳膜:「天!蒙洛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知道他有多麻烦吗,能为一件衣服唠叨一百个月──足够生出快要一打的小孩!回去给我洗乾净!还有我的宝贝座驾的安全带,谁能告诉我你哪来那麽大力气──是不是你扯断的?!」
像被吵醒的孩子那样,安东委屈地瘪著嘴:明明是你先用沾满冰淇淋的手来抱我的……
之後欧利强迫他吃掉那只已经不成形状的卷筒冰淇淋,又带著他买了些衣服。
「虽然或许你明天就能回家,但这些东西仍然可以穿对吧?──就算送你的礼物。」
回家──可是这个词真的让安东有点难过。
☆、撞到吸血鬼(12)
天黑了就不必再忌讳什麽,安东脱下厚厚的遮掩,和欧利两条卓然的身影在人群里引起艳羡的啧啧声。当然,是在忽视安东下身那条短了一截的「长裤」的前提下。
可安东享受的不是女店员们口香糖一般黏在身上的目光,而是欧利帮他试衣服时偶尔间的身体触碰。一瞬间的触碰,像只小猫似的,用它尖尖的爪子在人手心挠一把,在你的心也跟著一起痒起来时,它却迈著优雅从容的步子踱开了。
哈,猫咪。安东瞟了一眼欧利那双晶莹的眼睛,它们透著狡黠,有时却有一点小小的天真,还有很多让人心跳不已的东西。他觉得这个比喻太贴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