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嬴政豢养丧尸事件处理情况的通报 番外完结 (七六二)
陈铬帮他把扎在身上的铁丝都抽了出来,弄得双手全是鲜血,一张脸煞白,脑门上满是汗珠:“要怎么说你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们!”那男人满嘴鲜血,话都说不清了,面目狰狞:“猫哭耗子,他妈的!哈哈,让老子也骑你两次?告诉你一件事。”
陈铬哭得停不下来,几乎说不出话,只是摇头,末了终于挤出一句:“要不我还是杀了你吧?”
妖怪眸中金光一闪,咬牙切齿:“威胁老子?”
陈铬擦着眼泪,问:“你为什么而活?”
妖怪斩钉截铁,答:“恨!”
陈铬脑袋一甩:“那还不如死了。”
妖怪:“我们在你们人族眼中,俱是蝼蚁蜉蝣,生死又有何区别?你到底要不要知道那事?”
陈铬:“你说呗,别讲条件,李星阑要是来了,你想死都没机会了。”
妖怪冷笑一声:“你大哥死了。”
陈铬被他气笑了:“你神经病!”
妖怪哈哈大笑:“你叫陈铬,你大哥叫姜云朗,你……”
陈铬面色大变,抓住他的脖子将他一把提了起来:“你还知道什么?!”
妖怪吐出长长的舌头,在陈铬手背上一舔,恶心粘稠的感觉令他下意识地将手一松。
妖怪重重跌在地上,不住喘息:“姜云朗死了,死了哦!被恶鬼一口一口,嚼得连渣都不剩。就在你残杀我们的时候!哈哈哈,他也被我们杀了哈哈哈,噗——!”
陈格被他气得厉害,抡起拳头就砸在他脸上,将那妖怪打得哇哇吐血:“你胡说!”
妖怪不住喘息:“你他妈莫要假仁假义,看看你的手,又白又软,却沾满了他人的鲜血!你残杀了多少人?你屠戮了多少妖?你会杀了我,总有一天也会杀了自己!所有人都在自掘坟墓!你杀人时的模样……”
他说着,暧昧地吐出猩红的舌头,带出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杀人?陈铬一抽鼻子,登时明白过来,自己唯一一次杀人是在井陉矿场。那时候,有一只金雁逃走了,会不会就是这个男人?他哼了一声,道:“你骗我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最多是我和李弘说话的时候听过墙角。”
脚步声由远及近,陈铬不看也知道是李星阑来了,瞬间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拔腿想逃。
李星阑的声音仍旧平静温和,由远及近,问:“陈铬,在做什么?”
陈铬做贼当场被捉,脸上微窘,转身走向李星阑,挠头:“没,就……随便看看。”
李星阑跨步上前,忽然握住陈格的手,仔细端详,声音里没有情绪:“战场无情……”
少年手上的鲜血已经干涸,有殷红变为乌红色。
他沉默了,从腰侧解下水囊,倒水冲洗陈铬的双手,继而用自己的衣袍给他擦干净,摸摸对方的脑袋,道:“交给我就好,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陈格觉得双手被握住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烫得发疼,胡乱点了点头,抽手转身:“我……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没什么错,没什么错的。”
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跑掉。
是夜月圆,北辰对月引颈长啸,惹得方圆数十里的狼群嚎叫不止。
陈铬烦得不得了,将他捶得满头包。两人*地干了一架,终于筋疲力尽,终于都消停下来。他脑袋上顶着个狐狸,背后靠着雪狼。
北辰就像个沙发一般,将他围住,一点儿风也吹不着,暖洋洋的。
雪狼喉咙里憋着含糊的“呜呜”声,陈铬懒懒得躺着,罕见地没了活力。
北辰刚想说话,陈铬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别说话,知道你不是个好人,我要的答案你没有。”
说罢打了个呵欠,收回手。
北辰却偏要抢着回答,说:“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世上哪有什么善恶?都是人族虚伪,自造牢笼。”
陈铬摇头:“他的确没错,但是我理解不了,辰哥,那太残忍了!即使是敌人,即使是敌人……”
北辰尾巴一扫,将缩成一团的丹朱甩出去老远。
狐狸迷迷糊糊,一脑袋撞在树上,“咪”一声叫起来,眼泪狂飙。
陈铬自己思考着,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搞得自己气急败坏,胡乱抓着头发:“就没有一个办法,能让所有人和平共处?”
聂政又在弹琴,幸而他所弹奏的是那把假货。
时间仍旧如水流淌,悠扬的旋律逐渐抚平了陈铬心中的躁郁。
“真是不想活了!”
他起身离开温暖的狼窝,走上前去将狐狸捡了回来,塞进北辰怀里,循着琴声找了过去。
第65章 迁徙·叁
皓月当空,聂政抱着韩樘,为他挡去风霜,两人坐在一处拨弄琴弦。白衣的刺客不再拿剑,而是握着一名孩童的手掌,那画面仿佛被罩着一层阳光,说不出的温馨。
陈铬远远望去,忍不住感叹:“四手联弹,好浪漫啊。”
穿过两人的背影,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往。无数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姜云朗抱着自己,给织了一副又一副小小的毛线手套,用厚厚的围巾将他整个裹住,听他念书读书,手把手教他练刀。
姜云朗的那句话又浮现在陈铬脑海中,他说:“大哥做这些,是因为不想让你做这些。但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陈铬背后传来一阵凉意,那是冰冷的蚩尤刀。这些日子过下来,他才开始真正的明白:一些人上阵杀敌,甘抛头颅撒热血,原不过是为了让更多人不入地狱。
夜风穿林而过,聂政松开韩樘的小手,头也不抬,笑问:“何事伤怀?”
陈铬本想来请教这个流芳千古的刺客,然而自己一个人东想西想,反而弄明白了,随口说:“没什么,刚才有些事想不通。”
他走到聂政对面,后者对他点点头,陈铬便坐下,问:“聂叔你以为刺客,为什么要杀人?”
聂政拨弦,漫不经心:“横竖不过是一己私欲,看不破那么点身外之物。”
陈铬失笑:“真酷,你不会觉得‘万物皆虚,万事皆允’吧?”
聂政想了想,答:“都是一场虚空大梦,何来万事万物?不过人心作祟罢了。当初聂政刺韩王,是为报父仇,刺韩相,是为全……兄弟情义。却唯独害了阿……聂荌,流亡千里,背井离乡。”
说罢“铮铮”拨了两下琴弦,转向韩樘:“樘儿,我们回齐国如何?”
韩樘听得一头雾水,点头。
陈铬:“那人为什么还要活着?既然什么都是梦幻泡影,死光了不就行了。”
聂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人人都放不下心中的屠刀,故而需要修行。”
陈铬尴尬笑:“人人都去修行,人类社会就完蛋啦。你们慢慢聊吧,我先走了。”
韩樘满腔热血,还没到产生这种迷思的时候,只觉得陈铬庸人自扰,甚是莫名其妙,聂政离尘脱俗仙气飘飘,高下立判。
他趁着聂政不注意,迅速捡起个石子儿,指间一拨,弹中陈铬后脑勺,双目圆睁,喊道:“你可别妇人之仁,做出什么释放俘虏的蠢事。他们毁得是我汴阳城!杀得是我汴阳百姓!”
陈铬摸摸后脑勺,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凉如水,长空如墨。
陈铬罕见地单独行动,一个人爬上山头,曲起一腿坐在悬崖上。苍鹰掠过山崖,巨大的羽翅刷下一片阴影,罡风吹起他的发梢,似乎万物都因循着某种规则。
谁规定人间一定要你争我夺,血流成河?
他绝对不能相信,永远不会屈服,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宿命。历史从来没有被预先决定,谁也不能预测出未来,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他人的命运。
一定有一条路,能让所有人都幸福。为此,他愿意将自己置身于地狱之中。
陈铬从石头上跳下来,无心睡眠,决定再去问问那妖怪。
关押妖怪的角落阴森恐怖,除了李星阑外没有任何人,他负手而立,只着一件韩*服。
那妖怪又昏了过去,气息微弱,几乎像是片刻间就要死去。
陈铬决定不躲着他,径直走上前去。
然而李星阑似乎陷入了沉思,并未注意到他。
陈铬便从一块石头上拾起刚刚晒洗干净的狐裘披风,从背后给李星阑披上。
布帛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李星阑这才回过神来,朝左转头。没戴象牙面具的左脸疤痕遍布,正正对上陈铬,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一面说:“抱歉,吓着你……”
却被陈铬挡住了:“我真的不介意你的脸,你受伤了,自然会留下伤疤。”
他说着,出其不意踮起脚,迅速在李星阑左脸颧骨上,落下一个极轻盈的吻。
陈铬心中紧张得几乎要泪崩,脸上仍强装淡定,说:“我喜欢你,真的,不管你是什么样的。”
李星阑侧过头去,从怀里取出羊皮包裹住的象牙面具,戴上:“我一直在尝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直接查看他的记忆。但是这个人有些特殊,或许是因为有一半被病毒感染的缘故,他作为妖的部分,与作为人的部分冲突很大,导致神智混乱。再加上心里只有仇恨,根本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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