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尘,是我,怎么了?”南宫意轻声说道,他说完,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劲力松了下来。
南宫意把聂流尘整个上半身放倒在书案上,对方就这么躺在上面,手软绵绵地放在身体两侧,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眼里好像有一片薄薄的水雾,南宫意撑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他。
他身下这个人今天只系着发带,长发铺散在书案上,一片漆黑中更显得他的脸白皙如玉。聂流尘眉目之间依稀还留存着十六岁的样子,只是十六岁的他,不会笑得那么虚伪、那么阴冷,可现在他唇边没有笑,整个人呆呆的,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平静,似乎无比安心。南宫意之前想着,能再次搂住这个人,再次吻上他现在总是带着冷笑和假笑的双唇,便已得偿所愿,可是现在他周围被药香弥漫的空气包围着,药香如一团火苗,随时准备引燃什么。
仿佛试探一般,南宫意轻轻抓住了他的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从眉梢一直慢慢移到腰侧,聂流尘睫毛动了动,收紧了自己的手指。南宫意嘴唇微微翕动着,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眼睛里面也开始爬上来血丝,牙关紧紧咬着。可他依然在犹豫着。
“流尘……”再次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南宫意的嗓音带上了几分沙哑,他猛然吻上了对方的嘴唇,手也顺着他身体的轮廓有些生涩地缓缓探索,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干脆用力扯开他的衣襟,顺着他的脖子慢慢吻了下去,直到看到肩膀上的伤口,那个伤口上的痂已经脱落,新生的肌肤比边上颜色淡了不少,所以还是显得狰狞,南宫意将颤抖的手指伸出来,虔诚地抚上了这个伤口。
“嗯……”聂流尘发出一声闷哼,他仰躺在书案上,微微偏着头,还是睁着眼睛看身上的人,一动不动,南宫意的手开始往下滑动,无意中触到书案的表面,和他炽热的体温相比,那里一片冰凉。
南宫意起身,伸出手横抱起衣衫凌乱的聂流尘放到床上,他这个动作扫落了书案上一片笔墨纸砚。南宫意翻身上床,弯下腰,手慢慢将身下人的一缕长发从他的脸上拨开,凝视着这张脸,他低头吻上了这个曾以为此生再无机会触碰的人。
柔软的被褥里,原本乖乖躺着,任由他摆布的聂流尘空洞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光彩,他微微低下头,看向正咬着他颈侧的南宫意,被按在两侧的手动了一下,脸上如梦初醒一般,露出惊慌的表情道:“你……”
“吱呀”,“当”,门开了,外面响起了一声脆响。
埋首在聂流尘身上的南宫意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看向门外,眼中一片赤红。
姚青页就这么愣在了门口,他右手握着的杯子已经掉落,还保持着一个虚握的姿势。之后,被自家三哥瞪着的姚青页张着嘴,后退了两步,然后发狂一般往楼下跑去,下面巡逻的蛇祖门人不明就里,拔出了兵器,对着他。
听到出鞘声,聂流尘慌忙一把推开身上呆滞的人,整理了一下,跑到走廊,喊道:“没事,把兵器收起来,别吓到客人!”灯笼的微光里,姚青页抬头看着衣衫不整的他,脸上情绪相当复杂。
聂流尘不敢多看一眼南宫意,他快步走回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青竹居那里兵荒马乱,穆千幽这边也不平静,她和左君杨走着走着,忽然拽住了他,指着地上说道:“这个纳阴井会吸收阴气,离远一点。”地上有一口井,贴着各种符咒,寒风阵阵,白雾渺渺,时不时闪过幽幽蓝光。
穆千幽又说道:“君杨,你很大胆。”
左君杨脚步一滞。
穆千幽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我一眼就能看穿,还敢来,我欣赏你。”
左君杨低声道:“这是方门主之命,要追查到底。”
穆千幽停下来,站在他的对面,笑道:“我听说那星河门新任门主方明哲,傲慢骄横,但是正气凛然,可以说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传说他和父亲一样,邪魔歪道之事,不屑染指,虽然……唉,算了不说。”
左君杨低下了头。
穆千幽忽然抬手,把一个符咒递到他面前,道:“这个可以帮你安然度过一段时间,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个了。君杨,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好奇,你这样的人是如何变成这样,他为何还会留在身边?”
左君杨抬起头,感激地接过符咒,道:“谢谢。穆门主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只是这个问题,我回答不出来。”
穆千幽大笑道:“谁还没点秘密呢?不回答也没关系,方明哲自己的事情跟我无关,我也不想管。但我说了我欣赏你,如果有一天你不知何去何从,可以来找蛇祖门,或者点燃这个符咒,我会去找你。”
左君杨忽然拱手道:“君杨恳请穆门主千万保密。”
穆千幽撇撇嘴,说道:“你还是算了吧,我虽然守不住什么秘密,但这些事只会在嗑瓜子话家常的时候说说,方明哲又不会自己跑来跟我闲聊,我也不会跑去跟他结交,我怎么告诉他?倒是你,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左君杨低声说道:“君杨现在这样已经满足了。”
穆千幽把手炉抱得紧了一点,说道:“你还不如来蛇祖门跟着我,至少能活得好一点,也久一点。”
左君杨赶紧说道:“感谢穆门主好意,恕君杨不能接受。”
我看是因为你们那个方门主太容易得罪人,不看着不行吧。心里这么想着,穆千幽头一歪,道:“切,真是不懂你们这种连自私都不会的人,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你啊?我帮你想想吧,也许你还有救。回去休息吧。”
她衣袖一挥,走了。在她的身后,左君杨久久地站立着,纳阴井的蓝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更显得黯然。
作者有话要说: 他若是看尽人间沧桑,你便带他去坐旋转木马(然后买下来给他)
南宫少爷的怨念铺满整个房间,姚青页蹲在墙角数蘑菇……
☆、难离(二)
聂流尘回到了房间,坐在铜镜前,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是以前见到的时候,眼里没有这么悲哀,至少还是有一点光彩的。
他与镜中的自己对视了很久,忽然笑出声来,笑完之后,他抬手慢慢地褪去身上凌乱的灰色绣竹叶的衣服,看到肩膀上狰狞的伤口,他用手遮住,皱了皱眉。那件灰色衣服被他随意丢落在地上,他又起身打开衣柜,找出自己玄色的外袍,仔仔细细地穿上。然后,他动手解开了头上的发带,扔在地上,重新束上发,戴上了发冠。最后,他把手套也戴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来,躺到侧卧的床上,看了天花板一会儿,抬手灭了灯。
“当当当!”蛇祖门所有在睡梦中的人,都是被同一阵急促的钟声吵醒的,这是蛇祖门的警钟。
聂流尘开门跑出来一看,只见青竹居的门人在门口聚成一个半圆环,武器齐齐向外,门口聚集了好几具凶尸。
很快,青竹居下面就战成了一团,凶尸的嘶吼声和刀剑的碰撞声连成一片。刚才姚青页睡不着,在警钟没有响起来之前,他听到了咆哮声,便马上睁开眼,摇醒夏宁连,夏宁连还没搞清楚状况,他先跑了出去。
“还说没有暗算我们……”姚青页虽然看到蛇祖门人也在和凶尸战斗,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他抱起了掠影琴,弹出了一首破敌曲。他的正前方本来有一具凶尸正在和两只巨大的蜈蚣缠斗,曲声一响,正在混战的双方都是一滞,两只蜈蚣原本高高直立的身体扭动着软了下去,凶尸本来退后了几步,但它身后绕过来一团黑雾,它忽然张大了嘴,发出一声沙哑的怒吼,双手前伸向姚青页冲了过去。
掠影琴发出的青光映照出一片狭长的刀刃,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姚青页觉得整片刀刃都是阴冷的蓝绿色。凶尸的头颅飞了出去,身体依然在前进,刀刃又一转,把它拦腰砍成两段,凶尸倒在地上,脚还在胡乱踢着。
姚青页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抓住他,用力推到后面。姚青页前面站着聂流尘,他回头看着他说道:“这是极阴的阵法,不要用琴曲,有剑的话用剑,或者躲到里面。”还没等姚青页回答,他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高声喊道:“住手!不要用向日轮!”
可是明显已经太晚了,一团黑气像是有生命一样,扑向半空中的向日轮,在半空中与向日轮的火焰碰到一起,像被点燃一样,腾起一丈多高的蓝色火焰,火焰化成一个巨人,头很小,身子很大,它慢慢抬起脚向地上的夏宁连踩去。
聂流尘身体一掠,冲过去,用尽全力抱起夏宁连,从火焰巨人的足下跳出来,把人扔给姚青页,喊道:“躲起来!”火焰巨人在地上踩出一个深坑,却没有点燃任何东西。聂流尘足尖一点,踩到青竹居的屋檐上,跃起来,手腕一转,一股黑气充斥在青锋上,他对着火焰巨人当头劈下,刀上的黑气附在火焰巨人身上,在蓝色的烈焰中蔓延蚕食。火焰巨人仿佛经受了巨大的痛苦,伸手向他拍来,聂流尘一面躲避着他的进攻,一边给它更多的伤害,一面小心防备着地面上的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