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万金之躯难道也是如此小肚鸡肠吗?空有倾国之貌,心中却骄傲自满,娇纵到不可一世的地步。毫无礼义廉耻,不过是一个花瓶罢了!”玄离冷笑。
“花瓶本宫倒是见识了骠骑将军的威风。这辱骂他人的水准还真是高明,让我一介深宫女子竟然自叹不如。好厉害!”皓月不掩饰自己的讥讽。
“若说真的有人娶了你,估计也是那人的霉运。如此妇人,家宅不宁!”玄离也是冷嘲热讽。
“你,你竟然这样诅咒于我!你……”皓月一时间被气的说不上话来。
但是那人已经远去了……
☆、葛生(下)
宴会上,皓月得了天启帝的旨意表演了一场霓裳舞曲。惊得四下赞叹声不止息,她得意地看玄离一眼,眼里似乎是在说自己才不是花瓶。玄离收到皓月的眼神后,一杯火热的烈酒吞进了肚子里。
这一切都被高坐龙椅子上的天启帝看在眼中,他突然打量起这个玄离了。
这之后,皇帝的一纸召书断送了两人的单身生涯。当皓月和玄离同时知道自己要和对方结为百年之好时,脸上都很有默契地露出不情愿。这让传旨的太监心下疑惑,难道皇帝会错意了
七月,公主皓月嫁给了骠骑将军玄离。但玄离却不是驸马,他是公主的丈夫,同时也是这个国家的将军。
天意是作弄人的,那个说娶了她就会家宅不宁的人最后还是亲自将她迎进家门,那个冷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最后却要以他为天。
“你爱过我吗?”皓月对着池塘里的锦鲤说。
没有人知道她——一国公主会在新婚之夜被新郎狠心抛弃在洞房里,三年来不见一面。此时的皓月早就没了当年的刁蛮娇纵,有的只是一个妇人的哀怨。
“我承认,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不知道何原因。”皓月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丝粉色的光晕,她在笑,很美很美的笑。笑容了有她年少时的轻狂岁月,有她初遇他时的芳心暗许,有她嫁他之时的婉转期待,有她如今的落寞萧索,满身凄凉。
她如今每日只能对着锦鲤说那些不为人知的密秘,因为她不需要有人知道。那是属于她的骄傲,一位公主的骄傲。
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玄离是不会来看自己一眼的,她用那双不复细嫩的手透过染了铜绿的镜子里,一点点,一寸寸抚摸着自己的脸。
阳春三月,长殷的军队又来侵犯天启的边境了。骠骑将军玄离自然是要奔赴战场了,可是他临别之前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书房中写下一纸休书将那休书送到皓月面前。皓月冷冷一笑,好似昙花一现般的美丽,她将那休书揣进怀里,一言不发。
玄离走了,他去玉门关了。而皓月却有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女扮男装,从军!她想见玄离,想见见他。问他一句为什么。
九月,长殷的军队将天启的一只虎狼之军困在了天险。这里面被困的有骠骑将军和他的下属。其中有一个下属就是换装改名的皓月。
皓月一直守在玄离的身边,几次生死相依让他们之间有了进一步了解。虽然皓月有几次想冲到玄离面前打他的冲动,但是最后还是被理智制止了。而玄离越来越习惯身边有皓月,似乎这种习惯可以被成为是依赖了。就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人如此信任。
“旭日,我们可能突破不了他们的包围了……”这句话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将军,我们一定可以的。再坚持半个月,半个月后就会有援军赶来了。”旭日就是皓月,她的语气中带了点自欺欺人。援军回不回来依旧是未知,但好歹这样可以安慰一下他。
“呵呵呵。旭日,我现在有时间可以和你说说我的故事了。”玄离带着久违的暖意。
“我有一个夫人,她很漂亮。但我却休了她!”玄离的语气中隐藏着颤抖。
“原因很简单,我这一仗,胜的可能太小了……”也许是早就知道旭日会问,所以就先发制人地说了。
“那你休了她,百年之后,谁与你同寝”旭日忍住心的微痛。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觉得她一定会是个惹人喜爱的小姑娘。那一年我就默默地喜欢了。第二次见到她,是在一场宴会上,她的妆容华美,就像天仙一般美丽,我想世上在无他人比她更美了。可是,我从不奢望娶她。但是她却嫁给我,我故意不与她洞房花烛,却只想给她留个名声。”玄离的神情恍惚,似乎那是他最不愿启齿的秘密。
“可是,你这样……何尝不是辜负了她……”旭日眼眶微红。
“她不爱我,就够了。”玄离的心在破碎,他感觉自己柔软的心正在被一把钝刀凌迟。
“可是她爱了,怎么办?”旭日微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是骄傲的,她被我辜负这么多年,如何还会爱我何况我不觉得她有半分爱我之意。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在临别前写下休书,还她自由……犹在帝都之时,我就知道这场战,我是九死一生……”玄离笑了,他的秘密公之于世,是解脱。
“呵呵呵,可笑,真是可笑。她为你苦守三年凄凉,到最后是一纸休书。她若不曾爱过你,何必要等”旭日冷笑。
“你……”玄离低眉不语。
“玄离,其实……”旭日不再说了,她一笑了之。
玄离一把将旭日搂在怀中,他的头低着,她的头抬着,冰冷的盔甲却无法阻拦两颗炽热的心。
玄离面无表情,眼中却很火热,旭日惊恐地抬头,望着玄离,竟然不知所措。他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上,轻柔的发丝触过两人微红的脸颊……
彼时黄沙连天,孤烟月正圆。此刻不知为何竟然带着那凄惨的绝美,让人的心为之一紧。
“阿月……”玄离温声。
“恩……”皓月知道他发现自己是谁了。
“阿月……”
“恩。”
“阿月……”
“……”
一夜无言,只是东方的鱼肚白来得太早了。皓月看着玄离,玄离也看着她,似乎此时此刻是二人等了多年。
“阿月,喝水。”玄离暖暖地笑。
皓月接过玄离的水,笑着喝了下去。只是她不知道这杯水,会成为最后。
皓月喝完水后,浑身不舒服,很快就晕了过去。她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了有谁在说话。
“把她带出去……”
“将军,我们答应你!”
“三百轻骑,和我一起突出重围!”
“是!”
过了一会,她快要彻底沉睡时,她感觉有谁在亲吻她的唇。那人说道:“阿月,等我回来……”
之后,当皓月醒来事她才知道她已经安全了。以三百轻骑的代价换来她的平安,这是玄离最后能为她坐的了。
在那之后,皓月公主怀孕了。是玄离的孩子,她把他生了下来,取名为登,谐音等,她会等他等他归来。
故事说到这儿就结束了……
“阿婆,你等了他多少年”女子问。
“当我还是凡人的时候,等了他六十一年,如今我已经等了他将近五百年了……”妇人微笑。
“值得吗?”
“当你爱着一人时,为他做的一切只有不够,从来不会多余。所以无所谓值得。”
“无所谓值得……”女子细细品味这几字。
“好了,如今说完了。我,也该走了……”妇人的心结已经解了。
“好啊,走吧。”女子挽住妇人的胳膊,离开了这个小楼。
“这里的每一盏莲花灯,都是我在等他。十年一盏,我已经忘了究竟有多少了……”妇人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女子沉默……
“我能拿走一盏吗?”女子浅笑嫣然。
“……好!”妇人微微一愣,但还是笑着答应了。
黄泉路,夜忘川。此去经年,不复归返。
奈何桥上,皓月接过孟婆递给她的汤。她笑着喝了,就如同当年她笑着喝了他递给她的水一般。
“等等,你真的不后悔吗?”女子问。
“不后悔,来生再见!我做了那么多年的游魂,如今还能投胎是大幸。”皓月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女,一如她的曾经。她果然是倾国之貌,风华绝代。
“一路走好……”女子远远地目送她离开。
忘川河畔,女子望着黑沉的河水出神。
“她已经投胎了……”女子淡淡地说着。
“真好!”从忘川的底部发出这样一道声音。
“你为了她,甘愿投身忘川,受永世之苦。值得吗?”女子问。
“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我玄离即使是粉身碎骨,也不会再辜负她了。”那声音的主人就是皓月的丈夫,她等待依旧的征人。
“那楼里面有八十一盏灯,九九之数,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能与你地久天长……”女子浅笑,但是眉宇之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可惜,不会了……”玄离的声音带着痛苦。
“没关系,我会在这忘川河底一直守护她生生世世。”玄离的声音异常坚定。
“呵呵,你们还真的是天生的一对啊!当年你初到幽冥来,说什么也不愿意投胎,说要等人。原来等的是她啊!”女子温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