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随着这句话的结束,不受控制地下滑。
江越岭从怔忪中回过神,在他跌倒的瞬间一手将人捞起。他眉头拧成一团,心底深处涌上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很奇怪,他从未体会过。
公子无一剑得逞不肯善罢甘休,凌厉的剑气伴随一句恶狠狠的“好不容易收集的怨气,叫你这一下搅没了大半!”而来。
江越岭无所畏惧,抱着顾云横纹丝不动。
当公子无快要靠近他的时候,一股紫色灵力从他身上迸发而出,轻而易举地将公子无震到一丈开外。
公子无跌倒在地,“哇”的一声,呕出大口鲜血。
江越岭背对着他,伸出手转动,仿佛闇影剑上系有一根暗线被他拉动,“嗖”一声飞至他手中。
公子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不等他出手,使出一张遁走符,跑到无隐无踪。
顾云横身负重伤,躺在血泊中,江越岭无暇顾及他,收起闇影剑,抱着顾云横去疗伤。
第34章 章 三十四
章三十四
顾云横的伤看着吓人,实则并不危机生命。江越岭从八方袋里翻出一颗灵丹妙药让他吞下去后,脸色已经缓和许多。
甘清村变数太多,公子无不知藏匿在何处,不是一个适合疗伤的场所。
思及此,江越岭只得抱起不再流血的顾云横在附近寻找栖身之所。
东拐西走后,狭窄的山道忽然变得豁然开朗,江越岭正在为眼前的山谷惊叹不已,两名白衣少年跃进视线中。
“来者何人?”
江越岭微微一笑,神态从容道:“紫竹山派顾云横。”他有意没有报自己的名字,继续道,“我这位同门身负重伤,误闯宝地实在抱歉。请问可否收留我二人几日,待他痊愈,我们便会立刻。”
紫竹山的名号很是响亮,两位白衣少年见他们身穿飞云峰门服,被抱着的那位确实受伤不轻,一边好奇飞云峰与碎星峰何时合并的,一边道:“请稍等,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个头略高的少年离去,留下稍矮一些的少年。
没一会儿工夫,离去的少年回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谷主请两位这边走。”
江越岭道了一声谢,扫了顾云横一眼,心道:你倒是幸运,需要疗伤,随随便便便能碰上一个门派。
这山谷极其隐蔽,江越岭来到此处纯属误打误撞。这会儿被两位少年引入,尚不知人家何门何派,赧然道:“说来羞愧,还不知道此乃何处。”
两位少年见怪不怪,个高少年淡然道:“天悲谷。”
天悲谷!
江越岭顿觉讶异,被封印前天悲谷已经展露头角,与天机城并称为修真界两大神秘门派。
这两个门派俱都精通周易八卦,擅长窥探天机,但他们的功法却截然不同,各有各的千秋。
这两个门派弟子不多,天机城是修真世家,一般只传自家血脉之人,前来派师学艺的,十个有九个都会被拒绝。而天悲谷更为神秘,派内弟子全是谷主外出挑选后带回,能找到天悲谷所在之地的几乎为零。
这样厉害的门派就在甘清村附近,理应庇护该村,可天悲谷怎么不管不问?
这个疑惑甫一产生,很快便被打消。只见谷中弟子各个神色忧愁,似乎谷中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毕竟涉及门派*,江越岭不好多问,被白衣少年领进客房后,客气地道了声谢,便不再多话。
矮个子的少年道:“天悲谷虽嫌少与外界联系,但一应物品谷中应有尽有,二位如果需要药物,尽管开口。”
闻言,江越岭又道谢起来,找来纸币,开好药单递过去,劳烦少年帮忙寻找。
其中有几位颇为罕见的,他在一旁标注了替代品。
白衣少年过目后道:“这些谷中都有。”见江越岭面露惊讶,解释道,“实不相瞒,今日谷中接连有人身患重病,现在谷里最不缺的就是草药了。”无奈笑笑,关门离去了。
难怪所见之人各个愁眉苦脸,甘清村的事无人处理,天悲谷怕是自顾不暇,连甘清村发生变故都不知道。
不多时,一位面生的弟子将熬好的药送来。
江越岭连连道谢,这位弟子将药送到,一个字不多说,转身离去。
叫了两声顾云横的名字,对方一点反应没有。江越岭在床边坐下,一勺一勺将温度适宜的药喂入他口中。
昏睡中的顾云横显得特别安静,没有一点儿打扇时的翩翩风流公子姿态,倒有几分听话徒孙的模样。
江越岭看了他两眼,唇角逸出浅浅的笑。
倏地,耳边想起他昏迷前的最后那句话——幸好没害死你。嘴边的笑容顿时不见了。
这话是何含义?是他怕拖累他人,还是他曾经害死过谁?
黑雾中的怨气,扇子变成剑。江越岭眉头打结,在脑内搜寻片刻,想起紫竹山派有一门剑法名唤清罡剑法,这套剑法使用的并非是真是存在的实体剑,而是用自身的天罡正气幻化出来的无形剑。练这套剑法的人,可以吞噬死者灵体散发出的怨气,通过自身的天罡正气将怨气化解,或是净化。
清罡剑法对修习者的体质十分挑剔,江越岭在紫竹山派的那些年,全派上下有资质练这套剑法的不过十人。
用神识查看一遭,果不其然,顾云横确实修习了这套剑法。只是在甘清村时,他将怨气吸入体内后,并不能化解那些怨气,这是为何?
不久前提起佩剑,他言辞中的躲闪,还有一碰到剑便变得又呆又傻,是怎么回事?与那句“幸好没害死你”有关吗?
江越岭望着顾云横,这人身上的秘密恐怕不必自己少。
天悲谷诸事繁多,不便打扰。若非必要,江越岭始终在客房里陪着顾云横。
他本想去甘清村走一遭的,但担心顾云横,不见他醒来,始终不方便。随意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坐在桌边翻看,给自己斟上一杯茶,等他醒来。看完大半时,床上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幽幽醒来的顾云横视野迷蒙,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江越岭放下书,视线越过小桌:“醒了?”
顾云横想要坐起,扯到胸前的伤处,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倒在床上,没能坐起来。
江越岭放下书,来到床边:“你伤口未愈,这几日躺着养伤,切莫乱动。”
顾云横“嗯”了一声,怔怔地望着江越岭用白色绷带包扎的手:“你手怎么样了?”
江越岭来回翻了翻,笑道:“一点皮肉伤,无碍。”
顾云横“哦”了一声,面带犹豫,似乎很想说,又十分纠结,不愿意说。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选择说出来:“公子无怎么样了?”
江越岭道:“让他跑了。”
顾云横紧张地问:“甘清村村民的怨气被他收在戒指里了。”
“我知道,洞房时他告诉我了。”
“哦。”
顾云横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偏偏江越岭态度冷淡,反倒一时无话了。
静默片刻,忽闻一声叹息。
顾云横漆黑的眼珠转动,转向叹息的人,正好对上那人的视线。
两人面面相觑,顾云横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他这样逃避,十分罕见,简直像被人夺舍了。
江越岭大概猜出缘由,不禁失笑:“想问什么便问,其他的事,我不会多问。”
没有血色的双唇微不可见地颤着,眉头蹙起,顾云横咬了咬嘴唇,道:“就那样放任公子无,可以吗?”
“他心中有执念,不会离开甘清村的。”这些道理江越岭早就想过,他将新房里公子无说过的话,巨细无遗地转述给顾云横,“他应该没有恶意,只是人很无聊。”
“可那些怨气——”顾云横顿了顿,脸上好似又白了不少,跟刚粉刷过的白墙似的,“他收集那么多怨气,不知是何打算。”
“不清楚,我准备等你醒来,再重返甘清村,弄明白此事。”
顾云横点点头,到底不放心:“我已经醒了。”那意思,便是催促江越岭现在就去。
江越岭见他无碍,叫来一位谷中弟子,烦请帮忙照看一会儿,他速去速回。
白衣弟子听闻他要去甘清村,诧异道:“甘清村怎么了?”
江越岭见他一脸茫然,便将甘清村的现状告诉他。
甘清村乃是天悲谷的管辖范围,白衣弟子听完这件事后,格外震惊,让他稍等片刻,忙不迭地向谷主汇报这件事。
片刻之后,白衣弟子归来,请江越岭跟他去一趟正厅,天悲谷谷主有要事要找他商议。
江越岭回头看顾云横,对方扬了扬下巴道:“我没事,你快过去。”
他心里急得很,言辞中带着催促,说话也比刚苏醒时有力许多。
江越岭“嗯”了一声,跟着白衣弟子走出客房。
顾云横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从醒来后的谈话中他便发现,眼前出现的不是跟屁虫,也不是臭屁虫,而是那位鲜少出现的师叔祖。虽然接触多,但三人之中他修为最高,性格品行之类,比起跟屁虫和臭屁虫更为接近他人口中的江越岭。连带顾云横也觉得安心不少,仿佛事情交给他,一定会妥善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