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萧反倒是神清气爽地醒了,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手轻柔地帮他按摩着:“可还好?”
“……”梅慕九一个激灵,腰就软了,强撑着坐着,冷静道“还好。”
“我帮师尊上过药了,虽然没受伤……但还是周到点得好。”
梅慕九很想催眠自己不知道他是上的哪的药,但到底已经清醒了,只好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艰难地下床穿衣。
“我来。”秦衡萧立即把他抱到床上,将衣物收起,拿出一套新衣为他穿起来。
梅慕九:“……”
他一边被动地抬手任他为自己套衣服一边道:“我还没到这个地步。”
他的身上还满是红痕,一身细腻肌肤犹如染血白玉,每一寸都惹人遐思。秦衡萧为他穿着,眼中满是压抑着的深意。
“……可以了。”梅慕九被他看得后背发毛,抢过外衣自己套上,秦衡萧笑笑,利索地换上了衣物。
梅慕九看着他那精壮的身体,又是羞臊又是欣赏,最终……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待到把床收拾回原样,秦衡萧他才解开结界,结界刚消失,潜渊仙便迫不及待地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他那大大的黑眼中出奇地透出了几分好奇:“你们昨夜到底做了何事?为何如此警惕?”
梅慕九挪到桌前坐下,目光游移:“探讨些许要事。”
秦衡萧一脸餍足地挨着他,给他倒茶,师尊的声音哑了许多,必须得润润。
潜渊仙跳上桌,狐疑道:“我不能知道吗?”
“不能。”秦衡萧心情很好,笑眯眯看了他一眼。
……这人是不是笑得有点太傻了,梅慕九嫌弃地心想。
好不容易找到了玩具,结果连戏都没看成的潜渊仙很委屈,希冀地道:“我再去泡一壶昨天的茶?”
梅慕九背上一寒,连连摇头:“不必不必。”
“……嗯……”潜渊仙坐在桌上一副苦恼地样子思索着,目光在两人身上不断徘徊,最后才勉为其难道“和我下盘棋,赢了便送你们走。”
琴棋书画的事,还是让秦衡萧来得好,梅慕九自觉地给他们摆好棋盘,放好棋子,然后静静地坐到了一边。
下前,梅慕九心有余悸地问:“不会像昨日一样了吧?”
潜渊仙嘿嘿笑道:“有我在自然不会,我没有心,自然也映射不出任何事物。”
这话里的意思……秦衡萧笑得更傻了,传音道:“我就知师尊心里是有我的。”
梅慕九赶紧把棋子塞他手里,让他专心下棋。
不大的棋盘对于潜渊仙来说,却足够让他走上许多步了,他抱着棋子,在棋盘上走来走去,纸片一样的身子都仿佛要散了。
尽管如此,他也步步都是妙棋。
秦衡萧亦然。
他们下子极快,一步接着一步,如两位军师帐内运筹千里,羽扇一摇,江山沙场皆在眼前。
起初还算略有余闲,不久后便黑棋如剑,白棋似刀,落子之声都如战鼓频敲,金戈铁马布满棋盘,两兵相接狭路相逢,下指间不见硝烟却闻战歌。
潜渊仙步子明显开始急躁起来,秦衡萧指尖也将棋子夹得愈来愈紧,两人都陷入了胶着。
这时一束白烟袅袅而起,将这方石桌裹了起来,待一散去,竟连人带桌出现在了一座青崖内,白鹿栖树下,竹林映清影,石凳变成了蒲团,三人一时间就如山僧游山,兴来对棋一般。
对棋如讲道,他们的棋局已然触动道心,任何一步都将一丝牵千万缕。
“……这还是第一次。”潜渊仙大笑道“有趣,有趣,半局棋便进入玄境,你果真不凡。”
秦衡萧端起那杯早凉了的茶,轻轻抿了口,笑道:“该你了。”
潜渊仙抱着黑棋,徘徊几步,蓦地松手,黑子落定,发出一道如敲钟般的清响。
他环抱着手,冷哼道:“棋从断处生。”
“妙极。”秦衡萧轻道一句,修长的手指缓缓放下白字,一时间棋盘竟发出鸾鸣之声。
这一粒白子如同劈开了绝路一般,瞬间前路开阔,局势多变起来。潜渊仙惊得倒退一步,脑中千万条路骤然出现,纠结得他额上都沁出了细汗。
他们在青崖间不知呆了多久。
日升月落,梅慕九估算,少说……也许有一个月了。
两人一边讲道,一边对棋,每次走动都牵动着这片天地,一到深夜,月色都随之舞动。
他们身上灵气早已涨满,一点点外溢着,修为不断增加,就连树下白鹿竟也被渲染得开了灵智。
世间甲子须臾事,逢著仙人莫看棋……梅慕九正在感慨,就突然又听到了一声凤鸣,紧接着整座山的生灵们都齐齐发出了尖啸之声。
“你……”潜渊仙跌坐在地,瞠目结舌。
梅慕九一看,秦衡萧那一子竟从围追堵截中生生杀出了一条邪路,如一队精兵从后袭来,一子便扭转了乾坤,大杀四方。
紧接着只十手不到,潜渊仙便境界骤降,身形猛然缩小了一圈。
只见黑白各分一半江山,微秦衡萧执白险赢了半目。
棋盘升空发亮,秦衡萧被青光掩盖,血红色的金丹不断旋转,不一会儿便从里面钻出了一个白胖的婴儿,一张笑脸无悲无喜,闭目盘坐在丹田之中。金丹的碎片钳入他的眉心,化成了血红的一点。
竟直接到了元婴六层。
这时潜渊仙轻轻动了一下手指,棋盘落回桌上,他们这才又回到了洞府之中。
“我境界虽降,道心却更为稳固了。”潜渊仙扶着茶壶爬起来,语气颇为轻松“这盘棋,是我数万年来最为尽兴的一次。既然我心情已好……便送你们一程吧。”
他抬手点了点茶壶,一道浓烈的酒香便弥漫开来。
“走前,我们喝一杯。”他笑道,果然美酒便自己飞射进了玉杯中,三人共同举杯,潜渊仙抱着杯子,却没有喝。
梅慕九和秦衡萧喝完了,霎时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潜渊仙哼哼唧唧地躺下,小声道:“走前再送你们一句,七区有神鸟,今日是雏鸟破壳之日,众兽观礼,你们自可前去。顺便也帮我道句喜。”
话音刚落,两人便不见了踪影。
潜渊仙缓缓哼起了歌,心道……果然谁也没想到过是这样传送过去的。
酒香散去,梅慕九摇摇还有些晕的头,定睛一看,他面前是一头足有半棵树高的黑熊,正靠着树打着呼噜,看来睡得正沉,连身上覆满了雪都不曾发觉。不过它皮糙肉厚,想来也不会在意。
他边上还许多小熊挤在一起,同样也在睡。
梅慕九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冬眠……
天可怜见,现在居然还有妖怪尊重这种习性。
他与秦衡萧悄然走过,不想惊扰他们,就听见一阵踩踏之声,一群野兽似风一般疾奔而来,将两人带得往前跑去。
他们头顶万鸟齐飞,就像那天人佛飞升时一样遮天蔽日。
雏鸟破壳竟如此重要。
跟着到了地方,梧桐环绕,醴泉喷涌,群兽毕至,五色凤凰齐聚一堂,它们中间正是一窝五色的蛋。
那巴掌大的蛋流光溢彩,此时只有一道极细的裂痕,百痕方能破壳,时候尚早,但每只妖都显然极为兴奋,一丝急躁都没有,皆是眼巴巴地看着那窝蛋,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梅慕九小声问边上的一只羊这是为何,羊亦小声答道:“凤凰万年方诞子,每次都天降祥瑞,观礼之人见者有份,共享福泽,修为大涨,谁不喜欢?”
“原来如此……”梅慕九点点头,就听羊又得意道:“凤凰独宠我区,因为各区不得互相往来,早眼红我们眼红得发疯了……”羊一顿,想起了什么,磕磕绊绊道“慢着……你们是谁?为何在此?”
他后一句声音放大了,众妖都看向了两人。
秦衡萧侧过身子拦在梅慕九面前,朗声道:“潜渊仙请我们来替他道喜。”
鹓鶵目中金光闪耀,它流转着如焰黄光的羽翼轻轻一扫,嗓音儒雅:“确有他的气息。”
青鸾妖娆一笑,道:“那小不点这么久不见了,连这等日子都不愿意亲自来?”
正说着,最大的那颗青色的蛋便蓦地多了十余道细痕。
☆、第五十章
谈笑声戛然而止,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青蛋,只见本应还需数个时辰方才百痕的蛋壳,竟如被闪电劈过一般缓缓布满了裂纹。一声声清脆响声不断响起,朱雀最先反应过来,口中吐出一圈火焰,将巨大的鸟窝圈起来,熊熊的火焰形成了一圈火墙,使人无法接近。
不少妖怪都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但五色凤凰正严阵以待着,谁也不能看到其中情景。
火势渐长,颇有些浴火重生的架势,梅慕九被火星逼得后退一步,就听见青鸾兴奋地尖啸起来。它的青翼张开,华丽的长羽青光流转,口中唱着迤逦的调子,伴着它的歌声,醴泉都泛起了青光,天边惊雷滚滚,天昏地暗,唯凤凰与火光彩夺目。
百道裂痕骤然已到,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闪电自上劈下,正中大火包围之处,耀眼的电光一闪而过,在烈火的滋养下,一只青色的雏鸟艰难地飞了起来。它稚嫩的叫声清亮而极具穿透力,如传喜报般,整片森林都回荡着它那初生的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