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前的情形在顾恩看来太过怪异了,可是他和林越冬之间似乎从相识那一刻起就充满了怪异之感,久而久之,怪异的相处模式反倒成了常态。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没有反抗的能力。要杀要剐,都在林越冬的一念之间,连动物都知道激怒猎人不是明智之举。
回想起先前在停车场的那一幕,死里逃生的感觉突然变得极为清晰,但是这种清晰反倒让顾恩觉得不太真实。他甚至在怀疑这从头到尾就是个梦境,至于为什么这个梦境里会有林越冬,他自己也找不到解释。
待浴缸里的水开始变凉的时候,林越冬才将顾恩抱了出来。他用浴巾裹住顾恩的身体,将人抱进了卧室,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王阳,有些目瞪口呆。
“睡觉吧,别的事明天再说。”林越冬对一脸懵逼的王阳道。
王阳看了看林越冬的身后,见顾恩似乎睡着了,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今天的情形来看,很明显是林越冬救了顾恩和自己的命,王阳虽然弄不清头绪,但是依然心存感激和信任。
对方若是要杀他们两个,早就杀了。
当然,王阳此时并不知道这个半路出现的这个人是林越冬,只当他是路见不平的骑士或者是顾恩私下偷偷交往的什么人。至于对方是平民,是猎人还是吸血鬼,他无从猜测和判断。
林越冬确认顾恩安然无恙之后,去草草的冲了个澡,然后找了一条顾恩的内裤穿着,便躺到了顾恩的身边。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顾恩的声音还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林越冬闻言后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
“很久以前。”
他的计划在见到顾恩的那天就彻底分崩离析了,如今连他猎人的身份在对方面前也无从隐藏。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没有狡辩的必要。
顾恩沉默了半晌,道:“我第一次去你那里,你给我的那杯柠檬水里就放了药,你那天就想杀我。”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嗯。”林越冬没有否认。
“几天前那次,也是?”顾恩这次不太确定了。
“我也不知道。”林越冬道:“每次快要得手的时候,我都会犹豫,可能我不是个合格的猎人吧。”事实上,从他第一次不忍心之后,他便再也不可能有杀掉对方的勇气了,这一点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
“为什么会犹豫?我们明明……才刚刚认识。”顾恩问道。
“因为……你长的漂亮,我喜欢上你了。”林越冬突然抛弃了一本正经,又开始了欠扁的耍流/氓模式。
顾恩:“……”
“说了你可能不信,刚才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看到的是你的……是你的……”黑暗中的林越冬眼圈一红,突然有些语塞,他发觉自己没有办法用“尸体”这两个字来形容顾恩,只要想到这个词会用到顾恩身上,他就会觉得手足无措。
顾恩没有说话,一来他太累了,二来他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林越冬这种莫名其妙的态度。
“那个王阳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住你家里?”林越冬突然问道。
“这和你有关系么?”顾恩道。
“关系到他会不会活过这个月。”林越冬道。
这个人是个猎人啊,竟然险些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顾恩思忖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答道:“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林越冬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其实在王阳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两人并非自己想象中那种亲密的关系。一个男人不会在看到自己的爱人待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却时无动于衷,显然王阳对自己并没有那种微妙的敌意。
顾恩突然在黑暗中转了个身,面对着林越冬,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和你认识了很久的感觉?”
林越冬沉默了片刻,道:“你肯定是爱上我了,不要不承认。”
顾恩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不再说话。
顾恩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几乎片刻之后便沉沉睡去。别说一个来意不明的猎人躺在身边,即便是身边躺了老虎狮子,他也抵抗不住睡意了。
由于极度的疲惫,顾恩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在他的记忆中,从来不曾记得和别人共睡过同一张床,可是林越冬这个认识不到一周的人躺在身边,他竟然睡得意外的踏实。
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对于林越冬睡到旁边这件事,他几乎没有丝毫的质疑,仿佛这件事极其自然。这或许就是他睡前会问那句话的原因,当时他已经极度疲倦,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林越冬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无论他的理智对这个人持有多少怀疑和猜测,甚至他曾不止一次的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过威胁,可是一旦冲破了理智的边界,顾恩的本能就会选择信任这个人。
而且,现在的顾恩无暇多想,也无力多想,只能顺从本能。
☆、第9章 标记
早晨醒来之后,顾恩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林越冬的脸。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脚踹了对方一下,对方捂着肚子夸张的哀嚎了几句,却依然躺在那里没动,连姿势都没换。
顾恩没再理会他,打算起床,爬起来后发才觉自己没穿衣服。他又看了看林越冬,对方身上穿着自己的内裤,而且只穿了内裤。
顾恩:“……”
林越冬:“……”
王阳刷完牙从洗手间出来,便听到“嗷”的一声叫,随后林越冬捂着自己的胯/下从顾恩的房里跑了出来。
“你……还好吧?”王阳问道。
“滚!”林越冬道。
“哎?你在叫恩恩的名字吗?”王阳嘀咕道。
“……”
林越冬透过洗手间半开的门,看到了里头扔在洗衣篓里的衣服,那上头还沾着顾恩的血迹。他目光一凛,眼中的光彩顿时便黯淡了。
如果让顾恩臣服的只是“猎人”这个身份,那这一切与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林越冬打算弥补这个过失,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
林越冬找了一个大号的垃圾袋,将顾恩沾了血的衣服都装了进去,然后又将就着把昨晚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在确保整间屋子里没有留下任何顾恩昨夜被袭击的蛛丝马迹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我可以把我的衣服借给你穿。”王阳道。
“省省吧,我对穿你的衣服这件事没兴趣。”林越冬道。
顾恩拖着摇摇欲坠的虚弱身体起身穿了衣服,然后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王阳。
“他是林越冬?”王阳用一副小孩去动物园的眼神看着林越冬,道:“长得是挺不错的,怪不得你第一天见了后就说想咬他。”
顾恩:“……”
林越冬:“……”
王阳那大条的神经决定了他不会留意到两人或尴尬或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是猎人?那你能保护我,送我去上班么?”王阳问道。
“王!阳!”顾恩沉声喝止道。
昨夜他对林越冬的信任是神智涣散后处于本能和无可奈何的选择,今天稍微恢复了理智和体力之后,他心里所有的戒备和不安便又齐齐冒了出来。
事到如今,两人既然摊了牌,自然不能装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话说清楚。最好林越冬无意杀他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最坏林越冬不愿放过他,但无论如何要把王阳摘出来,死一个总比一起死要好的多。
就在顾恩胡思乱想的间隙,林越冬在厨房找了两个咖啡杯,然后在冰箱找了一瓶苏打水,倒在两个杯子里。他用匕首将自己的手划破,分别在杯子里滴了几滴自己的血。
王阳目瞪口呆的看着林越冬做这一切,半晌后咽了咽吐沫,道:“我们……刚吃过没几天,不是很饿。”况且这几滴血还掺了水。
林越冬拿着两只杯子晃动了一下,道:“每一个猎人都有一个特权,可以标记自己的猎物。你们饮了我的血之后,就会成为我标记的猎物,这样一来别的猎人就不会再对你们下手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恩问道。
林越冬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和自嘲。
“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害你们,若是我想下手,你们昨晚都已经死了。”林越冬继续道:“昨晚你们被猎人袭击之后,是我救了你们的命,以我的实力,现在想灭了你们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阳看了一眼顾恩,然后从林越冬的手里拿过一杯混合了对方血液的苏打水。顾恩犹豫了半晌,伸手接过另一个杯子。
顾恩想起昨夜那种濒死感,又看了一眼林越冬,仰头将杯子里和着血的苏打水喝了下去,王阳紧接着也喝了。
还是那句话,惹怒猎人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待确认两人都喝了那杯水之后,林越冬提起手边的黑色垃圾袋,道:“我下楼去丢个垃圾。”说罢便径直出了门。
王阳和顾恩面面相觑了片刻,随即面上都现出了一丝迷茫,那种状态仿佛是睡着之后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突然醒了过来。
他们都只记得昨晚出去买东西,后来没带钱,于是又回家了。至于被袭击的事情,则丝毫不记得了,当然更不会记得林越冬的出现和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