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耳朵好得很,听见说话声兴冲冲从后堂出来,满脸堆着笑:“小宋你不麻烦我我却是有事情要麻烦到你啊,你不来找我我肯定也是要去找你的,来,来,来,我们后面说话后面说话……”
宋隐被半拽半请带入后堂,不用想都知道,会麻烦到他的事情,只有一个东西:符篆。
符这个东西注定是卖方市场,因为这东西压根没可能批量生产,真正的符师就那么几个,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变身成为兵工厂,何况刚入门的初阶符师,半年都不一定画得出一张好符,就算宋隐到了三阶中期,今天不也连一张初阶平安符都画不出来。
所以,被林老板拉到后堂的他也只有一摊手:“我这阵子状态不好,没货。”
林老板挺着啤酒肚笑咪咪地看他:“三十万一张辟邪符,卖不卖?”
“这么高?”宋隐有点动心了。
林老板点头:“三十万一张,有多少收多少。”
哼哼,符师手上没符?……才怪!这阵子状态不好,不等于先前的状态也不好嘛!
听他这么一说,宋隐反倒犹豫起来。符篆就像极品补药,消费对象主要是有钱人,还是有点门道的有钱人,不过鉴于它的隐秘性,虽说这些年有钱人越来越多,符篆的价格却没能像古懂一样被人炒到天价,所以辟邪符的价格一直保持在二十万左右,三十万可说是高到离谱,整整涨了50%。
什么人会出这么高的价格?该不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想要免祸消灾吧?
如果说符篆很像极品补药,那么符师就像是医生,只管救人不计缘由,但是,就算是视救死扶伤为天职的名医圣手,一天到晚都遇到穷凶极恶的杀人狂心头也会堵得慌,对吧?
林老板是圈中人,一看他的反应就明白了,连忙拍起胸脯:“放心,林叔你还信不过吗,买主是正经人,干我们这行的都信因果,我也不想惹祸上身的。”
宋隐放下心,想了想:“辟邪符我倒是有两张,不过比一般的强,本来不打算出手的。”
林老板眼睛亮了:“三十万一张是普通辟邪符,如果气元足够,可以重复使用三次以上,我出40万,不,45万。”
宋隐这下子爽快了,从背包中拿出符递给林老板,天冷了,他准备转战南方,手上的钱不太够,90万倒是一场及时雨。
林老板小心地接过符打开,眼睛愈发的亮了,家学渊源,他不能制符却十分懂符,马上看出这两张符中的气元足够支撑三次,初阶符可以重复使用两次就是上等货了,三次啊,这可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不枉他自打知道这小子落脚闲阳就没有挪过窝。
喜悦中不禁掺杂进一点点妒意:“小宋行啊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强,已经进入初阶巅峰了吧?再过两三年就该进阶了。当真是你家祖坟的风水好,你爷爷没走几年,就轮到你挑大梁了。”
宋隐一听不乐意了,斜眼瞧他:“林老板,你们林家的祖坟才是一直都在冒青烟,我辛辛苦苦制符,几个月才弄出一张,你倒好,一个转手,弄不好比我都挣得多。”
“咳,咳,哪里挣得到那么多,你当客人的钱都是他们自己画出来的啊?我们就一中间人,到处看人脸色,那些有钱人可不好侍侯,处处陪着小心,哪像你们符师,本事都在自己身上,谁也抢不走……”
林老板干笑两声,人说客人是上帝,他们的上帝是符师,对于这些被宠坏了的上帝,一定要有一颗包容的心。
交易完毕,林老板还不死心:“你手上还有其它符吗?家宅符,平安符,出行符,护身符,轻行符,大力符,避水符……反正只要是符,无论哪种我都要,价格上浮四成,不,通通上浮五成。”
宋隐摇头,他手上不是没有符,他有符,却不能卖──手上剩下的符篆都在二阶以上,拿出来太张扬了,他家老爷子可是打小就教育他要走低调路线的,再说九十万可以支撑好一阵子,一旦经济上没有压力,钱对他的意义不大。
林老板看他不卖也没辄,很痛快地从保险柜中抱出一堆钞票,宋隐数都没数,随手扔进背包,离开后堂的时候两个人聊起桐花巷不正常的热闹。
“这几天邪门得很,天天都是车水马龙的,听说是让最近的那个什么病毒给闹的,好像有传言说大灾要来了,估计这阵子符篆涨价也跟这些传闻有关。你说我们都能听到风声,那些达官贵人还会听不到?他们最怕死,还不赶紧跑过来找姓齐的求活路?”
林老板提起齐大师颇有点不以为然,大家都同属于一个大圈子,林家在圈子里面混了两三百年,谁有真本事谁是招谣撞骗还是一门儿清的──真正会算的有几个敢出来挣钱,不怕因果不怕天道啦?!
小伙计包好符纸朱砂,宋隐接过货正待出门,林老板略一迟疑终归还是叫住了他:“小宋哪,这次的事情确实有点邪门儿,听说医院连过道上都挤满了病人,我家孩子连着几个电话催我,我打算过会儿就走,我看你也赶紧离开吧,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年轻的店伙计是老板的远房侄子,兴高采烈地抢过话头:“二叔,宋哥,你们说末世是不是真的要来了?太棒了有木有……”
“有木有你个头,快去,把那边的钱纸整理好,一天到晚末世末世,末世来了你高兴个啥?……”
两位刚刚进门的游客相顾愕然,宋隐一笑出门,末世神马滴,太搞了好不好。
第4章 旧识
出了店门,巷子里捅挤依旧,看看时间还早,索性走进旁边的古玩店。宋隐爱逛古玩店,不是他没处烧钱,他只是跟大多数人一样,喜欢捡漏罢了。
宋隐捡漏跟旁人还不太一样,他捡漏的目的不在赚钱,更不在收藏,他纯粹是需要适合制符的“符玉”。
符师必定懂玉,玉是承载符篆的上等材料,很多人都听到过玉器避邪的传说,一般人只当故事听,内行却知道避邪的不是玉,而是附在玉器上面的符,这也是当年外婆手上有玉镯的原因——外公在镯子上刻制了一个三阶平安符,符是三阶,载体也不俗,遇到懂行的就是花百八十万买下来都是占了天大一个便宜。不过,制符用的符玉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玉,它是一种可以封存气元的玉或者玉石,既可以是昂贵的羊脂美玉,也可能是不值几文的普通玛瑙,全凭储存气元的潜能而定,跟市场的价格没有直接关系,所以,从理论上说,宋隐在这种假古懂店甚至是地摊上都有可能淘到宝的。
以上,仅为理论,事实上找玉方面宋隐远不及他外公,吕子良生于乱世长于乱世,那个时候黄金才是碰通货,玉石翡翠不值钱,让他狠狠屯积了一批上好符玉,宋隐至今受益。而他不幸(?)遇到了太平盛世,盛世买玉,玉石的价格被一波又一波地抬高哄炒,到如今连宋隐都自觉买不大起,单靠捡漏,他跑遍了大江南北,辛辛苦苦收集十年,也不过找到十几块。
宋隐进去的这家“闲阳百年老店”,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另有乾坤,穿过一条窄窄的走道,眼前豁然开朗,一间足足有五六十平的大房间灯火辉煌,装修得分外考究。开古懂店的通通练就一双金睛火眼,一眼看破宋隐是个伪买主,都不待看他第二眼,宋隐乐得自在,流览起架子上的器物,他打小跟着吕子良混,鉴别古物不敢称高手,却也不太好糊弄,辨识符玉更是一看一个准。长期修习符术让宋隐养成了凡事专注的习惯,对周围的环境不太上心,没发现自打他进来就有一双眼睛在悄悄地追随着他,直到那人试探着叫出一声“宋隐”,他才惊讶地抬起头。
却见博物架的另外一边站着两女一男,男的是店员,两个女子作富贵丽人打扮,看衣着气质是奔三的精英阶层,其中一人对上他的目光后惊喜交加:“宋隐,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啊!”
宋隐一看这谁啊,完全不认识,他不善应酬,沉默着没有接口。
女人自嘲地笑笑:“贵人多忘事,我于琪啊,真不记得我了?”
“你是……于琪?”宋隐颇有点尴尬,“你的变化有点大。”
于琪他肯定是记得的,问题在于这个女人跟他记忆中的于琪基本上没有相近点。
女人却以为他在恭维自己,得意道:“彼此彼此吧,这么多年了,大家都变了,记得当年你神神叨叨的,现在不也玉树临风一表人材。”
于琪何许人也?
宋隐生命中最早的那一朵桃花是也,虽然这朵桃花只开了短短两个月。
要说他们的相识还颇有点狗血。
大一下期宋隐符术遭遇瓶颈,逃课到城外某景区小住,换换心境(别问他为什么挑景区小住,他那个时候冲击二阶不成,各种烦燥,上山清心去了)。某天中午出门觅食正赶上本地商贩欺负两个学生妹,非说她们打碎了自家摊子上的玉饰,不赔钱不准走人,这是景区惯常的敲诈伎俩,游客们大都持门前雪心态,本地人更是只帮亲不帮理的,两个学生妹眼泪汪汪几乎哭了。
宋隐那个时候十八九岁不乏热血,又赶上他修习不顺当,心头各种不爽,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说摊主你做人不地道,地上那个明明是玻璃制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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