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人依旧活的如此热闹,卖菜的小贩和买菜的妇人争得口水四溅,不过为几厘银钱,而那卖猪肉的屠夫,手中的砧板被砸得砰砰作响,集市旁的酒家里时不时传来食客们的高谈阔论,小贩的吆喝声也络绎不绝,背着剑的萧衍穿行在人群里,满眼却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不该有的看透世事的淡漠。
人声远去,世间只余萧衍。
萧衍背上的摇光剑瞬时间便察觉了萧衍的不对劲,剧烈地抖动起来,萧衍回过神时,已是满脸苍白,站立不稳,额上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街边一顶小轿晃悠悠的经过,轿中却突然传来好听的声音,“等一下。”女子的声音如雨后一曲箜篌,如染尽了世间愁绪的空灵,满是人间的烟火气,却依旧出尘。一双素净的手掀起一角帘子,姣好的面容一闪而过。
“翠儿,你去看看那位小公子怎么了?”丫鬟领命而去,而她手指的少年正是萧衍。萧衍看清了那个女子,所以也放心的晕了过去,最后只听得翠儿惊叫一声:“公子!”
轿子中的女子也惊住了,好听的声音里充满着焦急:“快些带他回府,陈三快去找大夫。”
那叫陈三的精壮男子应了一声:“诶,小姐我这就去。”说罢,陈三向着最近的医馆而去。
这个能让萧衍放心地晕过去的女子,自然便是锦瑟,陈锦瑟。
☆、序端
萧衍昏昏沉沉间听到一个老者的声音,“小姐,这位小公子身上的毒已有了些年数,十分棘手,老夫也只能开些养身的药方,至于这毒实在无能为力。”
接着还是那箜篌一样的声音,“那这位小公子何时会醒?”
“小姐放心,小公子的昏迷并非寒毒引起,而是近日心神过于憔悴,休息够了便会醒。”
“麻烦高大夫了。”陈锦瑟微微一笑,妆容素淡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忧心,随后半侧身朝身后的丫鬟道:“翠儿,带高大夫去账房支了银钱再把药领回来。”
丫鬟福身:“是,小姐。高大夫,这边请。”
屏退了下人,锦瑟好看的眉眼皱起,看向床上的萧衍,她总莫名的觉得这孩子她似乎见过,但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这孩子她看着很亲近,到底是谁呢?
锦瑟揉了揉眉心,又想起近日的烦心事,那张家仗着家中出了个修仙的弟子,还成了白燕派的内门弟子,便越发的目中无人,嚣张起来,张家的家主嫡子甚至上门求娶她,父亲一直拖着不给回应,张家的耐心总要耗尽了。
正想着,外头传来侍女慌慌张张的声音:“小姐不好了,张武带人上门来了,老爷被他们打伤了,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张武,就是张家受尽宠爱的张家嫡子,而那个入了白燕派的张家子弟便是张武的嫡亲兄长。
陈锦瑟一惊,突地站了起来说道:“什么!”床边的黄花梨木的椅子向后划开,锦瑟朝外厅疾步走去。侍女跟在她身后小跑着,竟有些跟不上。
床上的萧衍动了动,睁开了眼,他看向锦瑟离去的方向,神色阴翳,没人更比他知道锦瑟了,她向来是最温婉不过的女子,柔的像一方浅浅水潭,即便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她也总是活得优雅。
可如今却乱了心神,那张家,他原不想如此早的便处理了,但如今似乎由不得他了,萧衍按着额头,扶着床沿坐起,心神恍惚间却好像看见前世里,命丧于火光的女子旖旎而来,素衣染火,一缕幽魂尽赴西风。
锦瑟,锦瑟,这一世,我必叫那些害你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锦瑟到了厅堂的时候,正看见她的父亲坐于主位,嘴唇发白,嘴角隐隐泛着血迹。
轰的一声,锦瑟仿佛听见自己的心中燃起了冲天的怒火,她怒瞪着那个下首白衣翩翩的公子,生了一副好皮囊,却是面泛青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此刻正朝着他的父亲说话。
“陈家主,锦瑟迟早是要嫁人的,这偌大的陈家总要找人接手,我张武有何不好,你将女儿嫁与我,我也可以为你打理陈家的产业,难不成我张家还会吞了你家产业不成?以后结亲之后,陈家与张家就是一家人,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张武话虽说得好听,眼中贪婪的神色却早已毫无遮掩,尤其看到锦瑟站于厅前,他眼前一亮,早便听说陈家女儿貌美,尤其那声音,真可叫听的人丢了半条魂,浑身都酥了。
陈锦瑟看着张武放肆下流的眼神,心中怒火却稍稍平息,也或许滔天的怒火只待时机便会蕴成一场世纪的灾难,她冷笑一声:“张少爷,莫不是昨夜醉乡楼喝多了花酒,家都不认识了吧,这里是陈家,可不是你张家,由不得你在这放肆!”
陈义天一见自己女儿跑了出来,顿时怒视陈锦瑟身后的侍女,他不是说过不要告诉小姐这里的事吗!看来府中已有人不安分了,他呵斥道:“锦瑟快回房间去!女儿家怎能随意跑出来,平日爹是如何教你的!还不快扶小姐回房!”
陈义天身后的陈三立即应了一声,向陈锦瑟走去,那张武却慢悠悠的开口,一边还不忘用下流的眼神扫向锦瑟,说道:“诶,不急,反正锦瑟与我也即将成婚,多说几句也无妨。”张武身后的一名灰衣老者立即拦住了陈三,而先前打伤了陈义天的,也正是这名老者。
“张少爷,老夫已说过了,这门亲事老夫是不会答应的,你休要再胡搅蛮缠!”陈义天略显苍老的脸上满是坚定以及不容置喙。
张武带来的一个小厮不屑的开口:“不过是个二十多岁还没定亲的老女人,我们家少爷上门来求娶是看得起你们,别不识好歹。”
陈义天被气得面色涨红:“你......”
张武立即骂了一声:“锦瑟小姐也是你能碎嘴的!给我自己掌嘴。”可是张武脸上的神色却是一脸认同,隐隐得意。
小厮也笑道:“是是是,奴才错了,奴才该打,该打。”周围其他的小厮一看,这还不明白这张石是得了少爷青眼了,顿时捶胸顿足,恨不得自打嘴巴。
锦瑟愈发生气,可她一介女流也无能为力,她也知道自己此番冲出来时鲁莽了,当下看了眼身后的侍女,又颇觉面生,心下怀疑便要告退,只是张武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一看锦瑟要走,立马站了起来,几步过来,一只手作势要抓住锦瑟。
锦瑟当即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张武会如此大胆,而这厅中除了张武带来的一众人,陈三被灰衣老者绊住,父亲又距离太远,一时竟无人能挡住张武放肆的行为,她心中慌张,竟似要摔倒。
张武眼中精光一闪,大喊一声:“锦瑟小姐当心!”便要扑过来。锦瑟双眼一闭,嘴唇已被咬得泛白,若就此被此人碰到了身体,那她岂不是非嫁不可,她脑海中闪过一人温润如玉的身影,她不甘心!
可就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白皙的手从锦瑟身后伸了出来,稳稳的扶住了锦瑟,紧接着,张武的一声惨叫响彻陈府。
☆、不嫁
萧衍背着摇光剑,神色冷漠,看着张武的眼里毫无波澜,似在看着死物,说道:“她不会嫁。”锦瑟一转身便看到了那个她救回的少年,神色冷的像一块寒冰,双目如剑,刺向地上的张武,可他的手,是暖的......
锦瑟站稳后,萧衍便放开了手,众人吓得呆住,毫无反应,于是他皱眉,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了一句,“她不会嫁。”这时那灰衣老者才回过神,放开了对陈三的挟制,冲向地上的张武,紧张的喊道:“少爷你怎么了?”张武面无血色,已然晕厥,可当他想要将张武扶起的时候却发现,张武像是被人用强力胶黏在了地上,根本扶不起来。
他一脸惊恐的看向了那个少年,对方是个修仙者,他立刻得出了这个答案,张武被那少年的灵力压在了地上,虽看着毫无外伤,可他知道,张武的脊梁骨已经断了!他也算是个修者,修为不过堪堪练气六阶,不过在这个凡人还是占了多数的世界里,只要他别不长眼的惹上什么修仙门派,他这一生可以说是能顺遂无忧的度过的,可是他偏偏临老碰上了这糟心事。
早知道张家要惹的陈家还有个剑修,他说什么也不会去张家混饭吃啊,他虽是散修,但关于剑修的事情可也知道的不少,看这少年外放灵气如此自如,伤人却又不至杀人,修为必然已至练气九阶,甚至已经筑基也说不定。
白燕派算个屁,人家可是剑修,灰衣老者想通了这一点,立即连张武也顾不上了,他抱拳说道:“前辈多有得罪,我与这张家不过是雇佣关系,还请前辈大人大量,原谅晚辈。”说着他又掏出一株至少有千年的人参,“此乃晚辈打伤了陈家主的赔礼,还请前辈收下。”
那灰衣老者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却叫周围的其他人大跌眼镜,尤其是张家的家仆,他们可知道这是老爷靠着大少爷的面子花了大力气请的仙人给小少爷防身用的,如今连打都没打呢,这灰衣老者就吓得伏低做小的赔罪了,而自家少爷则是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大家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