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浓鞠躬下台。
唐若遥把那个拥抱补上了。
两人一起落座,秦意浓看似随手地将奖杯放到了唐若遥怀里。
唐若遥一愣,低头端详两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重新抬起眼帘,将注意力集中到台上。
秦意浓观察着她的动作,慢慢皱起眉头。
她不想要这个奖杯?还是说另有隐情?
颁奖典礼在秦意浓的走神中落幕了,她跟着鼓完掌,从座椅里站了起来。唐若遥等前面的人走了以后,回过来牵着秦意浓,两个人一块从出口出去。
后台采访的记者见两人并肩出来,一拥而上,被秦意浓的保镖挡开,最后还是分开采访,但距离很近,秦意浓竖起耳朵,能听到唐若遥那边的回答。
“若遥今天兴致好像不太高啊?”
“没有啊,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唐若遥笑着说。
记者步步紧逼:“是因为没获奖觉得伤心吗?”
“我会继续努力。”
……
“嗯?你刚才提了个什么问题?”秦意浓和颜悦色地看着面前的记者,不好意思道,“麻烦你再说一遍,可以吗?”
记者重复了一遍。
秦意浓回答。
不到一分钟,她再次向一个记者请求重复。
众位记者:“……”
为了躲避记者,两人分开回家。和去年一样,去的是小家,但不再是唐若遥住过几年的房子,而是另一套完全根据唐若遥审美来装修的新房子。
坐北朝南,亮亮堂堂,从客厅落地窗可以看到江面上的灯火。
秦意浓用密码开了门,唐若遥接过她手里雕着金槐叶的奖杯,顿了一秒,才放到玄关,替她将脱下来的大衣挂好。
秦意浓仰头甩了甩长发,伸手揽过唐若遥纤细的腰肢,带着她往沙发走,然后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原本直挺的背脊瞬间瘫软下来,两只手环住唐若遥的腰。
“那些狗仔太烦人了,绕了好多圈才甩掉。”女人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唐若遥好笑,轻轻拍她的脑袋。
秦意浓忽然喝道:“大胆!”
唐若遥吓了一跳,只见女人坐起来,怒目而视道:“你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唐若遥挑了挑眉,把“太岁”的长发全都揉乱了。
“动了,怎么样?”她挑衅道。
秦意浓抚掌大笑,说:“动得好,动得再响亮些。”
唐若遥手指往下,捏了捏女人的脸,带着一分不解笑问道:“你现在怎么这么皮?嗯?”
秦意浓说:“不是你说的吗?”
唐若遥问:“我说什么?”
秦意浓说:“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最有趣也是最值得期待的,是为了彼此慢慢改变的过程,变成最适合彼此的更好的人。有时候想想,我们在一起一年后会是什么样子,三年后又是什么样子,甚至十年后,不是很有意思吗?’”
唐若遥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但记得远远没有秦意浓这么清楚。
她哑然片刻,问道:“你把我的话背下来了?”
秦意浓唔了声,说:“大差不差吧。”
唐若遥有点感动,却还是说:“不用记这些的,好记性要用来记更重要的事。”
秦意浓:“你就是最重要的事。”
唐若遥没忍住,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秦意浓伸手过去,轻轻地刮了一下唐若遥的鼻子:“这么喜欢听我说情话?”
唐若遥点点头。
秦意浓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
她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神此刻有多深情。
唐若遥和她对视了两秒,便将女人按在沙发背上吻她。
在秦意浓的引导下,她越来越主动了。只是在秦意浓表现出想主动的念头时,依旧非常自觉地退到被动的位置。
好比现在,秦意浓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按。
这样接吻,唐若遥坚持不了多久就会……
所以秦意浓赶在她哼出更多的声音之前放开了她。
有件正事没解决。
秦意浓依旧抱着她,指腹抚着她微烫的脸颊,温柔问道:“晚上为什么不开心?”
唐若遥眼神不易察觉地闪躲了下,道:“没有。”
秦意浓手指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目光对视。
唐若遥的心思在那双洞察的眼睛前无所遁形,低下了头。
秦意浓没有恼怒,声音越发地柔和,道:“还说没有?嘴巴噘得都能挂油壶了。”
唐若遥忍不住笑出来,说:“我哪有?”
她是伤心,又不是生气。
秦意浓说:“那你抬头给我看看。”
唐若遥主动抬起头,嘴唇抿着。
秦意浓沮丧道:“现在我也不开心了。”
唐若遥:“为什么?”
秦意浓:“你不开心,我怎么开心得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我的不开心比你还要多。”
这话乍一听有点绕,唐若遥却立即明白了。
她内心天人交战。
要不说出来?秦意浓若知晓的话,肯定会帮她达成心愿。但真的说出来,让秦意浓帮忙,那这个愿望还有什么意思?
不说的话,秦意浓就要陪着她伤心难过,还是在不知道她为了什么缘由的情况下。
孰轻孰重?
唐若遥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唇瓣被她咬得发白,良久,她抬起微红的眼睑,下定决心道:“我说,我是因为……”
“等一下。”秦意浓打断她。
唐若遥一愣。
秦意浓:“是你的秘密吗?”
唐若遥:“算是。”
秦意浓:“它会影响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吗?”
唐若遥:“不会。”
秦意浓:“你不想说?”
唐若遥犹豫了一会儿,缓慢地点了下头。
秦意浓展颜道:“那就不要说了。”
唐若遥嗫嚅:“可是……”
秦意浓道:“说了你不会开心,那我也不开心,但说了的话不能再咽回去,每当你想起来都会不开心一次。既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没必要知道。”
“再说了,”女人斜乜了她一眼,道,“将来有一天,你迟早会说的,我有你的一辈子,我着什么急?”
唐若遥微微动容,一个“谢”的口型还没完整,便被她及时收住,改口甜甜道:“宝宝你真好。”
秦意浓挑眉,慵懒道:“那你说说,我都哪儿好?”
唐若遥喜欢秦意浓说情话,秦意浓也喜欢听唐若遥夸她。
唐若遥当即好听话不要钱地倒了一箩筐,把秦意浓哄得眉开眼笑。
晚上开了新车,轮番驾驶,唐若遥率先睡了过去,秦意浓等她睡熟了,披上睡袍,悄悄去客厅玄关把奖杯拿了回来,放在床头柜上,借着月光打量,一遍一遍地回忆着晚上唐若遥的异样。
她对这个奖杯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是奖杯背后的东西。
含金量不高的奖项不算,唐若遥拿过一个最佳新人,一个最佳女主,金玫奖那次不说了,金桂奖自己缺席,两次金槐奖共同入围,都被自己拿了。
秦意浓了解唐若遥,她们是情侣,也是竞争对手,她当然会为了自己输给她沮丧,但今天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正常范围。
为什么呢?
秦意浓辗转反侧,忆起自己刚回家时唐若遥从自己手里接过奖杯的神情,脑海里灵光一现——
她不会是想让自己为她颁奖吧?
或者能在台下亲眼看着她拿奖?毕竟两年前,自己缺席过一次,没有见证她的荣光。
秦意浓心底浮上说不出的淡淡的难过,她侧身面对着熟睡的唐若遥,一只手垫在耳后,另一只手伸出去,轻轻地抚过她细致的眉和眼,鼻和唇。
指尖落在唇上。
秦意浓叹了口气,伸臂将唐若遥搂进了怀里,唐若遥自发地调整到了舒服的位置,用额头蹭了蹭她,再度沉沉睡去。
秦意浓在心里算了算,明年的金槐奖肯定不会再是她了。国内有项不成文的规定,“三金”——即金玫、金桂、金槐的影帝、影后最多连续两届会颁给同一个人,秦意浓是组委会既欣赏又感到头疼的一位演员,优秀是很好,但过分优秀,一骑绝尘就不大好了。组委会经常烦恼要颁给秦意浓以外的谁好,颁给谁骂声会少一些,不能所有奖项都让她一个人包圆了吧?
去年按照惯例是不该给秦意浓的,但她获奖的那部影片在上半年横扫亚太地区不说,而且入围了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因为秦意浓没去而未颁奖的不计在内,国内外共拿了八个影后奖杯。金槐奖不颁给她,估计要被唾沫淹死,公信力也会跌至谷底。
今年更别提了,唐若遥优于其他候选人,组委会本来想给唐若遥,但她们俩偏偏入围的同一部影片,难道颁给唐若遥不颁给秦意浓?除非观众集体眼瞎。
所以才会出现秦意浓连续四届影后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金槐奖评选的组委会就差派人把秦意浓绑了,不准她再拍电影。
秦意浓排除了金槐奖,另两个不好说。但秦意浓很看好唐若遥明年上映的《萧红》,说不定能让她一次性拿两个奖,至于自己,如果没作品入围的话,就去活动一下,自荐当个颁奖嘉宾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