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送到了二楼房间,秦意浓道:“关菡,我刚才不小心磕到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淤青。”
关菡挽起袖子:“好的。”
唐若遥拦住关菡的手,说:“我来吧。”
关菡看秦意浓。
秦意浓向她颔首,关菡带上门出去了。
秦意浓趴在床上,带着凉意的空气侵入到皮肤上,唐若遥一边给她检查一边问道:“秦老师,明天的戏,你有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要不要提前对戏?我怕我掌握不好。”
“……”秦意浓心里明镜似的,想:你怕是又想找借口赖在我这里睡觉了。
“好啊。”她笑着答应下来。
也没有几次同床共枕的机会了。
秦意浓没磕出淤青,就是方才一下撞到了骨头,连着筋,所以才疼得不行。
她重新穿好外套,和唐若遥一块下楼吃饭,助理准备的晚餐,两份菜色一模一样。两人都不挑食,属于什么都能入口的,但口味难免有所偏好。
秦意浓视线里突然多出双筷子,然后她就见自己碗里几乎没怎么动的滑鸡肉被夹走了一块,进了唐若遥的口,然后唐若遥给她夹回了两根牛柳,放在她餐盘空了的那块。
“你吃这个。”唐若遥神态自若地说,“鸡肉给我吃。”
秦意浓眼睫颤了颤,握着筷子的指节迅速绷紧。
太亲密了。
比唐若遥逮着机会便和她同床还要亲密。
秦意浓自始至终没碰那两根牛柳,最后连同餐盒一块倒进了垃圾桶。唐若遥看着关菡将垃圾袋的口子扎紧,将垃圾丢到门口,收回了视线。
客厅的电视机打开着,秦意浓在看纪录片,是国内的一部纪录片,讲河西走廊。
唐若遥从冰箱里拿出冰镇过的水果,去厨房切了装盘,叉了两个小叉子,端过来放在秦意浓面前。这部纪录片取景壮美,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音乐也十分衬景,唐若遥坐在她身旁,跟着看,不言语。
气氛离温情要差一些,但说冷漠却不至于,介乎于二者之间。
电视机里不知道放到哪,音乐忽然短暂地停了下,唐若遥侧目望向窗外。晚上再度刮起了狂风,窗前光线映照出的那一片区域树枝摇摆得厉害,枝身纤弱,随时要被风吹去似的,但任凭风声大作,它始终不离树干左右。
秦意浓心不在焉,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她一动,唐若遥便发觉了,转了过来,和她四目相对。
她的五官里最具有攻击性的就是眼睛,永远清澈,永远明亮,仿佛能看进人心。
秦意浓始料未及,没来由地心慌,第一反应是避开,凭着意志力克制住了。她静静地和唐若遥对视,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起风了。”唐若遥轻轻地说,眼睛也会说话似的,在她脸周逡巡。
“……嗯。”秦意浓偏开脸,看向别处。
唐若遥低头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抬手,压在了女人的手背上。她的掌心很热,和秦意浓冰凉的手背形成鲜明的对比,落在上面,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
秦意浓指节忽的抽了抽,心脏一悸。
唐若遥将她的手掌托起来,分开女人的指缝,指尖细腻地探进去纠缠,十指紧扣。她又将茶几那盘水果端过来,用叉子喂到她唇边。
秦意浓唇瓣微抿,不是很有勇气张口。
唐若遥自己咬下果肉,嘴对着嘴喂进了秦意浓口中。
秦意浓呆呆地看着她,接连被喂了好几块,唐若遥暂时将叉子放下,盘腿坐到沙发上,将秦意浓的两只手都拉过来握在掌中。
“都快夏天了,你怎么还这么冷?”她搓着秦意浓冰冷的手指,用掌心包着往里哈气。
“体寒。”秦意浓简短答。
“小时候掉湖里了?”
“不是。”
“上学时候衣服穿太少了,要风度不要温度?”
“不是。”
“那是为什么?”
“……”秦意浓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顿了顿,“想不起来了,慢慢地就这样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咱以后再好好养回来。”唐若遥语气自然道。
咱?以后?
都是漫长而缥缈的字眼,可是在这个宁静的午夜,电视机兀自播放着平凡的节目,身旁是年轻女人真实的温度,连吃了一半的果盘,都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将未来变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具象。
“怎么养?”她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吃好喝好,早睡早起。”
就这样?秦意浓眼底掠过一抹好笑。
“偶尔来点夜生活发发热。”唐若遥侧身过来抱紧她,咬着女人的耳廓,轻笑了声。
耳尖上传来细微的麻痒,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的举动。秦意浓偏了偏头,唐若遥的吻顺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细细密密的,一个接一个落下,蜻蜓点水,怜爱珍重。
秦意浓长睫微颤,垂下了眼帘。
唐若遥最后在她额头轻吻了下,让秦意浓在自己怀里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她一手揽着女人,一手从果盘里叉水果喂她。
秦意浓红唇轻启,一口一口慢慢吃了。
很安心,天塌下来也不怕。
她都快记不清上一次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了。
秦意浓眼睫湿润,用力睁大了眼睛去看电视机,才让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唐若遥眉舒目展,眼角的笑意里都是知足。她不急着向秦意浓剖白她的内心,言语会给她压力,她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她证明,让她相信并坚定,她们之间可以有圆满的未来,只要她想,自己的世界随时恭候,任她撒野。
***
“秦姐。”
“秦姐?”
秦意浓神情怔忪,恍惚抬眸,定了定神才看清面前的人是关菡:“怎么了?”
关菡说:“韩导派人叫你过去,戏快开拍了。”
“好。”秦意浓敛了敛眼睫,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道,“我们走吧。”
关菡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暗暗心惊。
今天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心惊了。
首先是一大早,她按时去敲秦意浓房间的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关菡就推门进去了,毫无心理准备。然后她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管理,当场炸成一朵烟花,咻的把自己放了!
床上躺着两个人,她都非常熟悉,一个是秦意浓,另一个自然就是唐若遥。
唐若遥?
关菡:“!!!”
天知道她上次亲眼见到两个人同床共枕是哪一年。在她的印象里,有且仅有唯一的一次,就是三年前,给秦意浓送指套的那次。为什么秦意浓让她亲自送进房去,还送那种东西,就是为了唐若遥在下药意外发生后,对她情人身份有一个深刻的认知,不要生出非分之想。
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唐若遥一次后,秦意浓就再也不让她进两个人的房间了。尤其是唐若遥睡的那间主卧,基本成了关菡的禁区,未经允许寸步不能入。
事实上秦意浓一次也没允许过。
时隔四年,她终于又见到了这一幕!
唐若遥坐在床头向她打招呼,落落大方:“关菡。”
关菡垂目,恭敬道:“唐老师。”
连姐字都不要了,看来是很有老板娘的自知了,你俩什么时候办酒席?孩子名字取好了吗?打算要几个?
“那我先回房洗漱了。”
关菡听到唐若遥的声音,明显是对秦意浓说的,比寻常说话低了好几度,细声细气,温柔得要化出水来。
关菡手臂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唇角弧度的上扬,连忙绷住。
她去衣柜里给秦意浓拿衣服,余光瞥见唐若遥俯身过去,在秦意浓唇上亲了一下,秦意浓垂着眼眸,顺从乖巧,活脱脱一个小娇妻。
“去吧。”秦意浓的声音偏冷淡,但依旧听得出其中的绵绵情意。
唐若遥又亲她一下,眉眼弯弯,单手在床面撑了一下,动作迅速地下了床,去了隔壁房间。
关菡怀疑她走那么快是因为,想快些洗漱完,能够早点回来见秦姐。
糖发得过于凶猛,关菡幸福得有点头晕了。
手里的金属衣架撞到了柜门,哐当一声响,秦意浓循声望来,关菡重新眼观鼻鼻观心,秉持一个助理的职责,取出来一套和昨天差不多类型的运动服,浅粉色,小清新。
她观察着秦意浓的表情,秦意浓对这套衣服没什么意见,让她放在床头,自己去盥洗室刷牙洗脸。
电动牙刷的声音嗡嗡嗡地响起来。
关菡跪在床上整理床铺,仔细地拣出来枕头上的长发,丢进垃圾桶。她目光随意一扫,忽然顿住,慢慢皱起了眉头,怎么没有皱巴巴揉成团的纸巾了呢?
不能够啊,她俩偷偷摸摸躺一张床的时候有,现在明目张胆睡一起了竟然没有?
关菡提着垃圾桶边缘抖了个遍,确实什么都没有。
关菡:“……”百思不得其解。
秦意浓洗漱完,梳顺了长发,从里面走出来,道:“我要换衣服了。”
关菡将垃圾袋换了新的,拎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