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池大概是今早结的冰,但是里头被人放了几块艳红的纱布,嵌在晶莹剔透的冰块里,红纱四散着,如同往日游荡在其中的红鲤一般醒目。而那些原本落在败落后的桃花枯枝上的雪团和凝成的霜晶,被人细细地雕出了桃花的形状,只是花蕊是淡淡的蓝色火焰,一簇一簇的冰花团靠得极近,却没被应该炽热的蓝焰燃融。
“也幸好那些锦鲤都掉下去了,若非如此,它们怕是熬不过这一场雪。”云采夜回身,望着烛渊说道。
烛渊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玉树琼枝下笑着看他,雪雾弥散在他身边,沾上他玄色的仙衣。
云采夜忽然就想起了他和烛渊尚未在一起时,他在医谷缤纷的满谷梨花树下看到的身着暗淡深沉玄衣,孑然一身地站在原地的烛渊。
那时仙界桃花盛开,正是一年到头最明媚艳丽时季,而烛渊肩头却落几片颓败而落的梨花瓣,莹莹白花伴着黑衣,如寒峭的夜风里抖落的雪一般可怜凄寒。
如今他肩头仍是接了天上簌簌而落的白雪,云采夜却觉得那更是带着勃勃生气的飞花万盏,柔柔地伴着清风悄然从眼前飘落,不再带着浓蕴得化不开的凄苦。
烛渊对上云采夜微闪的眸光,唇角勾起,化开了原本冷硬的面容,他抬手将青年耳畔的几缕碎发挽至耳后,低头在其发顶上落下一吻,笑道:“师尊,你知道仙界为什么会忽然下雪吗?”
云采夜笑了笑,摇头道:“不知道。”
“老树白头。”烛渊执起青年垂在身侧的手,自九重天之上飘落的细雪仍不停歇,不一会就落满了青年的乌发,烛渊没有替他拂开那些碎雪,倒是垂眸笑了一会,“我和师尊恐怕难生华发,但这样也算是白头了吧?”
云采夜闻言一怔,他们俩都在苑中,为雪白了头的可不止他一人,烛渊发间也堆了绵绵的碎雪,就连眉间也落了几片。
他和荒夜住在泽瑞洲的院里时,常听隔壁花了双鬓的老人说——两人若是濡沫相偕至眉间雪,鬓上霜,便算是得了天长地久。
除此之外,那些千山积雪,万家灯火,皆是人间炊烟;情义恩重,良辰美景,也都似昙花一现。
两人的呼吸声在宁静的雪色下缓缓浮起,须臾后,青年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低得像是像是寂静的黑夜里灯芯燃尽后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却点燃了烛渊眼里所有被揉碎了的星屑,让濒临熄灭的灯盏在那一瞬间死灰复燃,重新发出耀眼的火光。
他原本以为自己应当永远栖处月隐星淡的茫茫黑夜之中,只是身陷囹圄时,不小心从罅隙中窥见了一缕流泻下来的天光,从此便得了满夜星辰。
青年曾经说过,要带他看尽仙界之辽,魔界之深,踏遍九洲四海,遇见过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可到他看过卞沙洲的莽莽荒漠,也看过长雪洲的通天皑雪,见过无仙洲葳蕤的碧树山林,也见过破云峰上的满峰云雾。
诸天万界,六合八荒之中,有千千种景,有万万的人,他却只想遇见一个人,读他眼中的晴昼星光。
被烛渊吻住的那一瞬,云采夜想起了曾经他所纠结和恐惧过的那些世俗伦常,它们如同一个个沉重的枷铐锁链,捆住世人的手脚,使其只能顺着那些圈出的地方前行。
可混沌初开之时,这世上却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而那些后来的人定下了这些世俗伦常,用来束缚他人,也困住了自己。
幸好,他和烛渊没有被困住。
云采夜想了想,如果在轮回殿时,时间真的再重来了一次,他还是愿意和他在那日微冷的清月下——
再覆万劫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丑拒啦,这本书写的其实一点都不满意,中间因为考试还频频断更,写的也有些乱,非常对不起大家。第一次尝试古耽发现太难看了,接下来可能会继续写几本现耽,然后可能会开龙3,西幻文。
虽然正文完结了,但是宝贝们还有番外可以看呀!
师尊丑徒的镇魔塔之旅、师祖后来的事,鸦白和霜承,歩医酒嶷、清浪弦华、缚君浮云枝、叶离筝晓绿、栖松似绿、玄九明秦卿,还有哭包狐狸精漠尘和猛男宇文猛的不可描述(极有可能写成短篇那啥不可描述文)哈哈哈哈!
大家可以随便点番外,明天休息一天,不更,我看看哪篇番外呼声高我就先写哪篇,后天开始更新番外。
再给即将要开的调剂文打下广告,文案如下,可以戳进我的专栏收藏:【顺便:这篇真的是甜文啊!】
第109章 番外—哭包和猛男
博物洲第一散仙,风韵斐然的漠尘公子失恋了。
他暗恋云剑门门主云采夜已有千年了,每次在九洲四海中寻到什么好的宝贝,就迫不及待地用上好的檀木匣子装好,小心翼翼地托人送到云剑门去,但每次都只能换来一堆护身用的剑符。
而这一次,他终于邀请到了云采夜来妖精客栈一聚,得到了剑神大人第一次赠与的不是剑符的礼物,然而他却也得到了一个噩耗——剑神大人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那人是他的小徒弟烛渊,有着一双骇人的血瞳和大而有弹性的胸肌的男子。
哦对了,他还是属兔的巨大凶兽,与他这种属猪的蠢狐狸精完全不一样。
这事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思到伤心处,漠尘还是抑制不住胸腔里激荡的悲痛,握紧了云采夜当年送他的那个装满香甜小点的锦囊,如握珍宝似的置于心口处匍在床铺上呜呜呜地恸哭。
小狐狸今日吃晚饭时就双目通红,瞧上去很不对劲。服侍惯了他的狐狸婢女们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公子又要哭了,心里怜惜的同时,未等漠尘屏退她们就主动离开了,还贴心地为漠尘阖上了门。漠尘一个人躲在卧房内从日落月星齐升时就开始哭,哭了半宿,到了下半夜却是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然而迷蒙中,他似乎听到了刀剑相交时的金属碰撞声,以及平日里服侍他的狐狸婢女们凄哀的惨叫。
漠尘支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才发现这声音的确存在,根本就不是他的错觉。
噫,耳朵?
漠尘一惊,从梦中猛然醒来,却发现自己变回了原形,一身灵气仙气也全然消失一点儿都不剩了,云采夜送他的那个小锦囊被他压在肚皮下,捂得热乎乎的。
而门外打斗的声音任是不断。
他不敢走远,用稍短的狐吻拱进小锦囊的束口线里,把锦囊吊在脖颈上。随后又跳下床铺,到自己的行李中把云采夜送他的所有剑符都翻了出来,一部分装进锦囊里,一部分贴在身上叼在口中防御,这才敢朝门边走去。用尖尖的狐吻拱开一道门缝,从里面看看外面情况。
“这里面怎么住着那么多狐狸?”一个身穿黑衣,样貌凶煞的男人揪起一只灰狐狸,拽了拽她的尾巴,灰毛狐狸嗷嗷吱吱的小声尖叫着,却挣不开男人的大手。
站在那男人面前的另一个人说道:“你这不废话吗?这叫妖精客栈,妖精肯定多得很。”
“嘿嘿嘿……”男人摸了摸灰毛狐狸身上的皮毛,“要是她们能化成人形倒是还可以玩玩,这满身的毛的样子嘛,还是剥了皮做狐裘好了。”
漠尘看得怒火狂烧,却不敢贸然冲上前去——他现在法力全失,况且那男人身上隐隐偷着紫色的戾气,他闻过这股味道,是魔族的。
可魔族怎么会来博物洲呢?
正在思索间,一只大手却是向他移了过来,未等漠尘避开就将他揪了起来:“哟,这还藏着一只白毛的呢。”
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了,漠尘惊红了眼睛,嗷唧嗷唧地尖声叫着,前肢拼命地摆着后腿也一蹬一蹬的,抓他的那男人被他挠了一下,“嘶”地一声就将漠尘摔下了地。
落地的那一瞬,漠尘脑袋空白了一下,随后五脏六腑就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可他不敢躺下休息,“呜呜”地哀叫两声支起四肢踉跄着朝前走去。
“妈的,臭狐狸敢挠我!”那男人气急败坏地低吼一声,见小狐狸想要逃走,脚一抬就踩住了小狐狸身后拖着的白长尾,还狠狠地碾了一下。
“嗷唧!嗷嗷嗷!”小狐狸痛极了,放开嗓子凄惨地叫了起来。
被另一个男人捉住的灰毛狐狸本来已经意识不清了,听到她们捧在心尖尖上照顾的小公子的惨叫声后连忙睁开了眼睛,却看到这令人惊惧的一幕。
那男人见漠尘还有力气叫,便伸手去抓他,谁知漠尘头一扭就躲开了,男人还触碰到了小狐狸贴在身上的剑符。
禁制一被触动,瞬息间,一道寒如带霜冷月的淡紫色剑气就朝男人横压而来,带着无边的威压,不仅一瞬间就斩断了男人的右臂,还震伤了抓住灰毛狐狸的黑衣男人。
灰毛狐狸忍着身上轻微的疼痛,跑跳到漠尘面前用狐吻拱了拱漠尘:“公子你没事吧!”
漠尘喘了一会,圆圆的眼眶里不断滚出大滴大滴的泪珠,他现在已经感受不到他尾巴的存在了,只觉得那处一片麻木,剧痛一阵一阵地朝他袭来,一点点削去他身上仅剩的气力。
但听到灰毛狐狸这么问他,漠尘还是吸了吸鼻子,压着哭腔道:“我没事……灰珠姐姐你快走,我在后面保护你……”这么说着,漠尘伸出白爪子在锦囊里掏出几张剑符塞给灰毛狐狸,“你知道白鹅姐姐在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