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天大的好事。”云采夜冷笑一声,抬脚就朝侯乐殿走去。
刚跨进大殿,云采夜就见到秦卿也正瘫着身体,大爷似的坐在阎王座上,捧着本小画册津津有味地看着。云采夜眯起眼瞧了一下那画册的名字——《赏花宝鉴》。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
“呵呵。”云采夜皮笑肉不笑,“秦大人可真有闲情逸致啊。”
秦卿原本看得正入迷呢,云采夜一出声就吓了他一跳,差点把手里的书扔了出去,连忙坐直身体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笑道:“采夜上仙怎么来了?”
云采夜和他那小徒弟刚离开地府不久,按理来说应该没那么快又来一趟,而如今他出现在这了,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
秦卿方才手抖间,云采夜已经“有幸”看清了书页上相缠在一起几个白花花的肉体,只觉万分刺目,眼下又听他这般打哈哈,语气更是意味深长:“秦大人这才刚上任没多久吧?就将这官场之道摸得一干二净了?给朋友开起后门来竟是一点毫不心虚啊。”
“哪里哪里,我就小小地给了那臭道士一点好处而已,毕竟他那么可怜是吧?”秦卿继续干笑着,却在心里暗骂鸦白和缚君——他们俩到底是谁那么缺德啊!怎么这么快就把真相抖出去了?
云采夜挑眉:“半个神格?这种‘小小的好处’采夜也想要。”
秦卿把那本《赏花宝鉴》往桌底塞了塞:“诶,瞧你说的。采夜上仙已经有剑神之名了,又怎么会看得上这区区半个神格呢?”
“鸦白在哪?”云采夜叹了口气,不再和秦卿废话,直接了当地问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秦卿沉默了一会,说道:“我送他和霜承投胎去了。”
云采夜有些诧异:“投胎了,这么快?”
“能不快吗?”秦卿也有些无奈,“天道盯他盯得紧,不赶快消了他的记忆送他去投胎,恐怕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又要死了。”
抓住秦卿话里的重点,云采夜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他这次不会再有前世的记忆了?”
秦卿点点头:“是啊,这一次我是亲眼看着他喝下孟婆汤的,只要他不再受什么刺激,估计是不会恢复记忆的。你也别怪我们几个联手骗了你……你和烛渊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被我们坑了一把,和你们知道真相后还来帮我们是两码事。”
毕竟他们也不确定这招是否真的能行,云采夜和他小徒弟若是知道了他们计划后决定帮他们,那就是逆天改命的事了,天道就算动不了烛渊,他也一定会那云采夜和他身边的人开刀的。
云采夜垂眸,望着地府乌压压的地砖缄默片刻,而后问道:“那玄九明呢?”
秦卿嗤笑一声:“算了,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说完这话,秦卿便移形换影陡然行至云采夜身边,扯住他的袖子就带着他往外跑。
“他这一世,还是出世在相家。不过如今的相氏一族已经不再以占天为生了,不过是永安洲一个普通名望贵族而已。”秦卿带着云采夜来到永安洲的一处繁华之城,几个转身后便进了一座小院。
他们刚到时,恰逢鸦白出世。那木门隔音不好,不仅能将内室婴孩嘹亮的哭声听得一清二楚,还能听到外室里几个人的对话:“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若不是多亏了道长了灵药,我妻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次!”
“相老爷不必客气,这孩子与在下有缘。”
这声音干净利落,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温润,但最重要的……这分明就是玄九明的声音!
第106章 大典1
云采夜回头朝秦卿望去,秦卿对上他的眼神后便抿了抿唇,有几分尴尬道:“咳咳,玄九明没死,那是我和缚君骗你的。”
“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云采夜面上有几分纠结,诡异地望着秦卿,“这就是你给他开的后门?”收一个名望贵族的后代做徒弟?
“我原先是打算直接让玄九明投个好胎的,不过我手一抖不小心勾错了……”秦卿有些心虚,“他如果一直在山间做个道士,日子肯定会过得无比清苦……”
但玄九明若是收了鸦白做弟子,相氏肯定会好好待他,不说重金相待,但一定会保他衣食无忧。
云采夜挑眉,接过他的话道:“所以你就把他们两个凑到一块了?”
说完这句话,云采夜便抬脚走到木门便,准备从门缝中看看鸦白这一世的模样。
然而他才一动,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秦卿扯住了:“诶,你别去啊!玄九明现在得了神格修为可不比从前了,靠得太近他会发现我们两个的!”
秦卿既然如此说,云采夜只得停下脚步,恰在这时,又听屋里的玄九明说道:“这孩子虽双目失明,但却生在天权星下,煞曜不重,必然富贵绵远,就叫他天权吧。”
闻言,云采夜猛然回头:“他瞎了?”
“嗯。”秦卿叹了口气,“这事鸦白转世之前我就和他说过了,他若想不要这可窥天命的能力,就只能生生世世做个双目皆残的废人,如此才可不与天道相冲,安稳渡日。”
云采夜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霜承呢?”
秦卿负手而立,在门外走了两圈道:“霜承啊,他还在长雪洲呢。他原本就是长雪洲的冰泉涧中一块没有思维的万年玄铁,得了鸦白一滴血才开了灵智。我无法送他投胎,只能让将他的魂魄封在一块蓝玉中送回冰泉涧。等鸦白及冠后,玄九明自然会带他去找霜承。”
秦卿话音一落,屋阁的木门就骤然而开,玄九明从里面出来,直勾勾地看着云采夜和秦卿。
虽然他们踏入人间界时便敛去了身形,但玄九明的眼神总给云采夜一种他已经看到他和秦卿了的感觉。
“你方才说……和他靠得太近的话他会发现我们?”云采夜垂下眼帘,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声问道。
秦卿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的……”
云采夜叹了口气,拍拍秦卿的肩膀:“他毕竟是个会抓鬼的道士,你小心一些,我先回去了。”
秦卿:“……”他把神格给了玄九明,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云采夜不想过多地参与秦卿和玄九明之间“恩怨情仇”,玄九明一开门,他马上就扔下秦卿跑了,反正鸦白和霜承的下落他已经知道了,那剩下的一切就不关他的事了。
御剑行至半路,天上竟然坠下了丝丝细雨,朦朦胧胧地在山间腾起阵阵白雾,将原本连贯的山路断开,埋进缥缈的重重云雾里。
云采夜见此便收了渡生,撑起一把青伞从破云峰上的登仙路逐阶而上。
登仙路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凡间修士,他们全然不管那些细密的雨丝,仅在周身撑起一层淡蓝色的灵气罩,几人成群说说笑笑的,口中念叨着什么“从天而降鱼骨头”一类的趣事。
他们心神不定,便一直在山路间打转,云采夜几步就甩开了他们,望着霂霡的小雨出神——他当年登山时天上也是下着这样的小雨,破云峰上也还没有他修筑的仙磐石梯,前路云雾渺渺,全然不知山峰的尽头在何处,但他仍是凭着满身毅力,登上了这九重天。
后来更是在这条路上遇见了烛渊。
如果没有烛渊,只有他单独一人面对鸦白,他一定撑不过来吧?
云采夜叹了口气,不知自己心中这满腔感慨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他在这破云峰上待了三万年,也不及近期来千年不到时光里经历的这些事多,现在想来,这段时间果真如梦一般,如今一切重归宁静,反而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云采夜走在登仙路上时,心头还萦绕着许多凌乱的思绪,千丝万缕如同细密粘黏的蛛丝一般搅乱他心绪,但他回到水云阁后,却再也无暇顾及这些了。
因为他的鱼,他在桃花苑绿池里养了好几千年的红鲤都不见了。
渡生剑神最爱养徒弟,次爱养鱼,这是整个仙界都知道的事。
可当云采夜站在沐月台上看了一会,又绕着绿池走了四五圈,也愣是找不出一条红鲤后,便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去了一趟地府,又在人间界徘徊了一会,在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一日的时间里,他的宝贝红鲤就全都不见了。
“师尊?”烛渊站在云采夜身边,微微蹙眉喊了他一声。
“烛渊……”云采夜怔怔地转过身体,拉住小徒弟的手,“你知道师父的锦鲤去哪了吗?”
他回来时没在屋子里看到烛渊,便掀了纱帘到桃花苑中寻人,然后便一眼看到了站在一棵桃花树下不知道干些什么的烛渊。他先是带着笑喊了一声他,结果才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了地方!
他的鱼呢?!
怎么一条都没有了?!
明明他走之前还有几十条呢,怎么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全部消失了?
云采夜不由想起了几年前他苑里红鲤神秘失踪那事,他的桃花苑人间界相连,绿池有一角是破云峰瀑布的源头,于是他以为那几条锦鲤是不小心越过了绿池那处缺口的石阶,掉到人间界去了,并没有太在意。
可是一条两条锦鲤掉下去了还说得通,三条四条不见了他也还是能接受,但总不可能一整池的红鲤都掉到人间界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