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很随意,似乎丝毫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
石媛媛起身坐上副驾驶,然后拉过安全带系上,不再开口。
赵玥岚也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插上车钥匙发动了车。
酒吧位于靠近市郊的地方,要回市中心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
车上的三个人一个在睡觉,一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剩下的一个也就只能专心开车。
车内密封的环境有点闷,赵玥岚按下小半车窗,透了些新鲜空气进来。
被这早上的冷风一吹,副驾驶上的人终于回过神来。
她抬起头,看了看专心开车的人,突然开口道:“对不起,上一次害得你们不欢而散。”
赵玥岚想了想,问:“你说同学聚会那次吗?”
她随后一笑,语气淡淡地回答道:“我本来就不想去,早点结束也挺好的。”
石媛媛有些疑惑,“但你不是和叶晚从小认识吗?你不生气?”
“生气什么?”赵玥岚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开车。
石媛媛移开视线,沉默几秒后,才道:“生气我让她当众难堪。”
原本以她对赵玥岚的了解,同学聚会之后,对方就该把她列为黑名单了。
不是每一个人缘好的人都真的是老好人,她很清楚赵玥岚不是。
不仅不是,她还很护短。
以自己那天所做的事,被在场所有人疏远都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任谁都不会想跟一个心思这么坏的人打交道。又更何况是赵玥岚呢?
所以今天就算赵玥岚不理会她,让她自生自灭,石媛媛也不会埋怨。
开着车的人利落地打了个方向盘,驶入一条街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但那是你的事,跟我其实没什么关系。”
她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不像以前那样时刻带着温和。
石媛媛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才是真正的赵玥岚,而不是那个永远对人笑脸相迎的人缘王。
下一秒,对方却话锋一转:“而且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闲着没事会故意给人难堪的人。”
石媛媛一愣,抬头去看她。
身旁的人已经不是上次见面时的红棕色长卷发了,她剪了一头干净清爽的齐肩短发,还染成了不太明显的靛青色。再加上一张精致的脸,配着耳垂上的大写字母耳环,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开着车的人平视前方,似乎没有察觉她的目光,最后开口道:“至于叶晚,我跟她不熟。”
石媛媛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不知怎么就问出了那句话。
“你们关系不好,是因为白恬吗?”
文心蕾迷迷糊糊睡醒之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一抬头,发现车停在自家楼下,却没开进停车场。
“你要死啊,这儿不让停车的。”
她烦躁地嘟囔了一句,一副找架吵的样子,然而对方却靠在车窗上,没有接话。
文心蕾浑身酸痛地爬起来,正准备伸个懒腰,却突然在空气里闻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她瞌睡都醒了,睁大眼往前一探身,对单手撑在窗上的人喊道:“赵笙笙?你胆子肥了啊你居然学会抽烟了!”
文心蕾又眼尖地瞥到她指尖那根香烟的logo,叫道:“还是我的烟!”
赵玥岚被她吵得头疼,伸出手指夹住烟头,靠在窗上吐出一口白雾之后,才不耐地回了句:“全天下只有你抽Salem吗?”
这就差没在脸上写“心情极差”四个大字了。
文心蕾瘪瘪嘴,识趣地不再去招惹这个时候的赵玥岚。
她看着车窗外的大太阳,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饥肠辘辘,于是道:“看在你一大早来接姑奶奶的份儿上,请你吃大餐。”
“我提醒一下,你现在还是狗仔的首要追踪对象。”
一盆冷水泼在文心蕾头上,她顿时丧了气。
饥饿会使人暴躁,心情本就不好的人则负面效果成倍增长。文心蕾干脆拿起自己的包,也掏出烟盒来。
然而打火机却找不到了,她翻了半天也没看见,不耐烦地把手包往旁边一扔,对前面的人道:“借个火。”
赵玥岚懒洋洋地从车窗上直起身,伸手往方向盘旁边的手套箱里摸了摸,然后拿起那个金属打火机扔给身后的人。
文心蕾接过来,点燃香烟含进嘴里吸了一口,被猛烈的味道一呛,那些暴躁才总算被压下去一点。
两个人就这样,在晴朗的午后里,一起缩在车内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将“颓废”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文心蕾大多数时候都能猜到让赵玥岚心情不好的事情是什么。
反正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件。
她拿下烟头,放在指尖抖了抖烟灰,然后呼出一口白雾,问:“怎么,你知道白恬跟叶晚又勾搭上的事儿了?”
靠在窗上的人一顿,突然侧过头看向她,一双褐瞳深不可测。
看到对方这个反应,文心蕾就明白过来,她又多嘴坏事儿了。
文心蕾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治一治这嘴碎又缺心眼儿的毛病。
“哎我就是话说得难听了点。”她连忙解释道:“其实就是我上次去叶晚新家,看到白恬住她隔壁。估计是巧合吧,以叶晚的性格,要早知道她在哪儿还会等到现在吗?”
赵玥岚看着她许久,才开口道:“她新家在哪儿?”
第72章 再次沦陷
第三次量体温的结果已经趋近正常。
白恬松了口气, 将温度计放回去,然后走出卧室去了厨房。
许琳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从她的厨房和冰箱就能看出来这点。满满当当又摆放整齐的锅碗瓢盆, 干净得没有一丝油污的抽油烟机与灶台, 以及冰箱里琳琅满目种类齐全, 又都很新鲜的食材。
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白恬找了个小锅出来,准备煮点小米粥给病号。
她取了小半碗的小米,放到水池里淘了米, 然后装上半锅水放到灶台,打开了煤气灶。
接下来就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 但还不能走开, 因为得时不时搅拌一下防止粘锅。
白恬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灶台旁边发起了呆。
尽管她神色平静,可那些心神不宁始终在脸上有迹可循。
被身下的人牢牢锁在怀里的时候, 白恬动弹不得又挣脱不开,肌肤相亲所感知到的体温和湿透的衣服都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但这些都不是带给她窒息感的根源。
而是从某一刻起,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随之而来的,是无限放大的某些细微声响。
薄弱的呼吸声,衣料摩擦间带来的“沙沙”声, 睡梦中的人从鼻腔里偶尔发出的呓语。
不,都不是这些。
是从她呼唤她名字的那一瞬间起, 白恬就听见了一个声音。
耳侧之下,柔软的胸膛里, 有一颗稳稳的用力跳动的心脏。
它规律地, 比平常稍快地跳动着。一下,两下, 周而复始。
就像琴键被摁下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亦或是雨水坠落在屋檐上的“啪嗒啪嗒”。
它给世界蒙上一层薄纱,驱散嘈杂,使时间运行的速度放缓到一个让人放松的节奏上。
于是那些慌乱,茫然无措,甚至是令人不适的体感温度,都归为虚无。
也许仅仅只是隐藏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个时机再次出现,摧垮人心。
但此时此刻它们已经不存在。
白恬靠在她的胸前,被紧紧抱住的身体一点一点松懈下来,像是不堪疲倦。
她垂下眼,在一声又一声心脏的稳健跳动之中,慢慢陷入了一个温柔缱绻的怪圈里。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白恬觉得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她和拥抱着她的人。
她们依偎在谁也不知道的这个角落,不计过往,不虑前程,只存留在此时此刻。
如果。
如果时间停滞不前的话……
小锅里冒出一个气泡,“噗”地一声破裂开。
白恬抬起头,回过了神。
她收起散乱的思绪,拿起勺子在锅里搅拌起。一边用左手摸出身上的手机,给还在医院的人发了个消息,询问情况。
对方大概还在忙,没有回复。
正巧锅里的粥也差不多了,白恬转成小火慢慢炖着,然后放下勺子走出厨房。
桌上摆着刚买的药,她走不开,只能用外卖软件下单让药店送过来。白恬走到桌边,拆开药盒看里面的说明书。
这些药饭前吃很伤胃,白恬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会儿再烧热水。
她取出一份药丸来放到一边备用,然后起身走到卧室门前。
躺在床上的人还是刚刚的睡姿,连手都没动过。白恬看着她半会儿,不自觉地又走了神。
记忆中,叶晚的睡姿虽然很规矩,但一晚上也是会翻身好几次的,尤其是在她睡不惯的床上。
像这样一动不动躺几个小时,是白恬从没见过的。
然而她没见过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她们已经分开八年多了,这个数字太长太长,能够改变太多太多。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永恒不变的,是“人会变”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