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认真,女孩也听得认真,时不时给出一些提问和建议,两人倒是相谈甚欢。
车开到一半时,不知是路过了一个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是怎么,整个车都抖了抖。甄橙坐在叶黎旁边,被这一抖给直接撞到了车把手上。
她坐直身体,揉了揉胳膊肘,正想问司机怎么了,却发现身旁的人脸色有点发白。
“你不舒服吗?”
叶黎靠在椅背上,捂着小腹没有说话,冷汗却从他额头上落了下来。
甄橙顾不得发麻的胳膊肘,直接对司机道:“麻烦掉头去医院。”
开车的人扫了一眼后视镜,然后应了一声,调转方向。
赵玥岚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巴黎准备出席一个活动。
她立刻订了回国的机票,一结束活动后就直接奔向机场,坐着长途航班马不停蹄地赶到了S市,但还是错过了时间。
公墓里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却是已经准备离开了。
赵玥岚抱着一束花,缓缓走到堆满了鲜花的墓碑前。
一张熟悉的脸在黑白的相片里不苟言笑,像个严肃古板的老头。
她看了许久,然后弯下腰深深一鞠躬,将花束献在了墓前。
再多言语都已经是传达不到的留声机,她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今天来的人应当是很多的,单单是她这一届的A班,除了实在来不了的人,其他的都来了。
他们已经在市内定了餐,消息发给赵玥岚的时候,她刚下飞机。
太阳快要下山,她慢慢走出墓园,夕阳的余晖铺在地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这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赵玥岚的脚步停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
人有生老病死,是众所周知的不变事实。
她原本以为,这件事离自己还有一些距离。哪怕是她年迈的爷爷奶奶,如今身体也还很健康。
站在原地的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回身离开了墓园。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你以为”。
不同于上一次在首都的同学聚会,今天是真正意义上的,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场的同学聚会。
但气氛却一点也称不上是“聚会”。
赵玥岚到的时候,还没有开饭,一群人包了一整层自助餐厅,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事业有成,成家生子的人都占了大半,早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模样。
可是此时此刻坐在一起,却都说着学生时代的事情。
赵玥岚扫了一眼,见到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沉闷的心情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大家都长大了。
见到她来了,餐厅里的气氛才总算热闹了一点。
赵玥岚笑着和他们叙旧,目光却下意识在人群里搜寻着。
旁边传来了有些轻的声音:“别找了,她没来。”
她顿了顿,转过头去看,却见到刘然显然是喝了不少酒的脸色。
这也难怪,他现在可是不会主动跟自己说话的。
赵玥岚走过去,坐在刘然的旁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平时在这种场合里早就喝开了的人,这会儿却躲在角落里喝闷酒,赵玥岚给他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酒杯跟他碰了碰。
刘然埋着头,一口干了。
他们两人一小杯接着一小杯地喝了一会儿,刘然才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在老房子那儿,你去吧。”
赵玥岚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后却摇了摇头。
刘然笑了一声,问:“你不是想找她吗?”
她低下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道:“我是来参加葬礼的。”
刘然打了个酒嗝儿,含糊地说:“谁知道呢,反正你这人说话真真假假,鬼都能被忽悠过去。”
赵玥岚放下了酒杯,轻声道:“对不起。”
刘然摇摇头,举着杯子说:“不用跟我道歉,被骗的又不是我。”
他一边说,一边晃了晃酒杯,似乎是酒劲儿上来了,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你们这些聪明人的弯弯道道,我不懂,我只知道,白恬已经被你们折腾得够惨了,以后别再来烦她了。”
赵玥岚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向你道歉,是因为你也是我的朋友,我打从心里对你感到很抱歉。”
刘然放下杯子,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算了,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你也是人嘛,又不是圣人,哪能不犯错。”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赵玥岚鼻子一酸,撇开头将酒一饮而尽。
老旧的铁门再次被推开时,叶晚抬起头,问:“收拾完了吗?”
抱着箱子走出来的人点了点头,转头将大门重新锁上。
叶晚走上前,将箱子抱了过来,然后道:“那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白恬背着包,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老房子,然后跟在了她身后。
扎着马尾的人看着箱子,忍不住问:“这里面是什么?”
重要到临走之前,必须来拿。
可是如果这么重要,以前为什么没有带走。
白恬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地说:“一些没用的垃圾而已。”
听着这个语气,叶晚便领悟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那我来帮你垃圾分类。”
白恬一顿,立刻过去抢箱子,面前的人却举高了不给她。
“你紧张什么?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关你什么事?还给我。”
两个人你追我赶,走出老街时,等在路口的出租车司机看过来,问:“可以走了吗?”
白恬连忙放下揪着叶晚衣摆的手,回道:“可以了,谢谢您。”
叶晚忍着笑,抱着箱子先一步上了车。
白恬瞪了她两眼,跟在后面。
“那边有个垃圾桶,我帮你扔了吧?”
“叶晚!”
七夕小番外
白恬和叶晚吵架了。
准确来说,是又吵架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要和另一个人长期相处,彼此间难免会有摩擦。
任何关系都是这样。
认真细数,白恬和叶晚也算是“吵到大”的关系了。
读书的时候,她俩就没少起矛盾,小到拌嘴,大到正面冲突。
白恬是个表面上柔软,实际上比谁都横的人。要让她服软,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偏偏叶晚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人,还是个诡辩达人,谁也没有希望在嘴上赢过她。
最致命的是,这两个人都自尊心极强,将“我生气但我不说”贯彻到了一定境界。
这样的两个人,却在一起了。
真是搞不清楚谁比较倒霉。
事情的起因,要从三天前说起。
那天晚上,叶晚刚下班,就给白恬发消息,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她路过小吃街的时候带回来。
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复。
叶晚到了小吃街,又在街上等了半天,才回了家。
一推开家门,就发现不回自己消息的人正趴在沙发上,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走进来,关上门之后开口道:“我回来了。”
沙发上的人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声。
叶晚站在门口,盯着她的屁股半晌,才不咸不淡地问:“你手机停机了?”
白恬抬起手将茶几上的手机拿过来,然后拨了个电话出去。
下一秒,叶晚的手机响了起来。
“没有啊。”白恬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去,继续看着电脑。
站在门口的人“噢”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换了拖鞋就走进浴室。
她在浴室里等了半天,最后洗完澡走出来,沙发上的人却连姿势都没换过,还在看电脑。
“我要睡了啊。”叶晚抬高声音。
白恬“嗯”了一声。
叶晚捏着肩上的毛巾,又道:“吹风机坏了,我头发没干。”
“擦擦就干了。”
站在浴室门口的人顿了顿,转头进了卧室。
半小时后,卧室门被打开,穿着睡衣的人探出头来,却发现沙发上的人还是那个姿势,电脑也还是那个电脑。
“白老师,睡觉了。”
白恬挥了挥手,“你先睡吧。”
叶晚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回床上躺下了。
客厅里的人折腾到快一点过,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卧室。
叶晚翻了个身背对她,没想到她爬上床之后就睡了,还睡得很香。
第二天早上,顶着一对黑眼圈的人爬起来,敲了敲浴室的门,说:“我要上厕所。”
白恬口齿不清地说:“我在刷牙。”
叶晚转了转,走到厨房里拿出牛奶来,倒了两杯放进微波炉。
烤面包机正好一跳,两片烤得金黄的面包蹦出来,叶晚拿盘子装起来,开始煎荷包蛋和小香肠。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她打着哈欠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一条消息横在正中间,发信人是一个没见过的名字。
“周六下午,xxx电影院门口见。”
叶晚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看浴室的方向,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继续煎着锅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