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它并不能拯救你的灵魂。”
“可以拯救别人的,至少…”我顿了顿“可以拖延点时间。”
亲王大人笑了起来“你越来越有趣了。”
“能为您带来愉悦是我的荣幸”我微微倾身,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吻,蹭过柔软的皮肤“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目的吗?”
他低了眉,含笑看着我“你应该知道的,夏佐,始作俑者从来不是一个人,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各方因素造成的……至于我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所谓意料之外。”
“从一出生,我能够预知到未来,这个能力让我有了很大的优势。但是时间长了,发现不过如此。”
“一切都是预料中的发展,无聊如规划好的程序,所以偶尔也想寻找些有趣的消遣。”他靠了过来,偏长的睫毛打落一片阴影“夏佐,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刚要开口,被他用食指抵住了嘴唇“你不明白,也不会明白的。”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落在掌心,略微的痒。
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力道过大在掌心掐出了印记。
他这是什么意思。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在不知不觉中转移了话题。
我站起身,对他道“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回去了。”
“夏佐。”手腕被拉住,他挑了眉,也跟着站起身“你在生气?”
“没有”我一口否认“我怎么敢和您置气。”
亲王大人不以为意的笑笑,凑过来和我接吻。柔软的唇瓣相触,滑腻的舌头探入口腔,勾过上颚,像是描绘般的逗留不前,轻轻刮蹭着。
身体与他相贴,熟悉的触感,带了玫瑰的香气。
一吻完毕,他伸了舌头舔去我嘴角渗出的唾液,眼睛眯成一线。
“为什么骗我?”我问。
“我从来没有骗你。”
“但你一直在加以误导。”
亲王大人皱了眉,语气透出些不快来,盯着我的眼睛“夏佐,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
“我只问您一句,您是打算站在元老院那边了吗?”
☆、第 27 章
我认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还是问了出来,出于某种奇怪的想法。
亲王应当是维护元老院的,无论是源自他个人身份还是从他的做法来判断,虽然一直持中立态度,两边各不相帮,但明显想要彻底消灭德古拉。
然而他给出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我会支持胜利的那方。”他说。
有片刻的怔愣,一句话几乎是立刻问了出口“为什么?”
“我既不是改天换地的变革家,也不是故步自封的保守派”他凑到了我耳边,温热的气息缠绕上来,丝丝缕缕“…只是战争家而已。”
“战争要的是胜利,对我来说,胜利即信仰。”
“…元老院已经从内部开始腐化,多年来沉溺于安逸带给他们诸多弊病,是时候给他们敲打敲打了。”
他说出了和伯爵先生一样的话。
在这看似散乱的关系背后,一定有某种联系。所有矛盾的中心都集中在吸血鬼贵族组成的最大权威机构元老院上。
他从背后抱住了我,脊背贴上他的胸膛,亲密无间,以至于可以感受到他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
“留下来,待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好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到最后甚至带了恳求。
我不知道亲王大人是以怎样一个心态说出这番话的。
唯一知道的是,他说这些的内心不论是否诚恳,又是否发自内心,我都无法答应。
“亲王大人,拥有预知能力的您应该知道我的回答。”
只因我已是身不由己。
倘若悬崖真能勒马,如今我已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听到耳畔的叹息,幽幽的拖拽出尾音,至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因为德古拉?”
“是。”
因为我和他血液的契约,因为他能帮我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
我对吸血鬼恨之入骨。
而我本身又是一个吸血鬼。
妄图毁灭一切,包括自己的存在。
能够帮我实现着这个愿望的,只有带来死亡的恶魔,哪怕灵魂堕入地狱,哪怕与恶鬼立下盟约……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有很好的未来。”
“很抱歉”我松开了他的手,朝后退了两步,与亲王大人告别“我不愿意。”
霍利姆兹亲王很好,从各种方面来说。
如果是十年之前,在那座古堡之中,遇到的不是丧失心智的吸血鬼,而是他。我们或许会在一起,会有很好的未来。
可是没有。
我没有得到救赎,灵魂已然被恶意侵蚀,千疮百孔,再也没有存留名为爱的位置。
我已经死亡,哪里来的未来。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过于偏激,不可理喻,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去走一条死路。到后来我逐渐明白,这种深入骨髓的恨意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将恶意尽数返还。
吸血鬼夺走了我的生命,却又让我以不堪忍受姿态存留于世间,嘲讽着我的同时将我视作轻贱的蝼蚁。
离开亲王大人古堡的时候,一位奴仆急匆匆赶过来,将一封装饰精美的信件塞到我手中。
打开玫瑰花镂刻出的封面,里面是亲王大人的笔迹,内容关于半个月后纯血统的聚会。
本来是由纯血统组成的宴席,但是由于这些年纯血王室人数锐减,如今已不剩几位。为了避免场面太过清冷,特别允许每位纯血统带一位侍从。
当然,为了彰显纯血统的高贵,这位侍从一般由大贵族中挑选而出。在那样一个场合,能与众多平日里遥不可及的王室见面,对几乎所有吸血鬼来说都算是某种殊荣。
不知道亲王大人把我带过去是什么一个意思。
走出去没两步,一只蝙蝠落到了我肩上,翼膜收敛。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可以走了。”德古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平铺直叙听不出起伏。
我不知道在我出门的这短暂时间他究竟做了什么,也不明白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唯一知道的事是不论想法如何,我只能听从他的吩咐。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说回去,却并没有回到古堡,而是到了一片森林。
天空没有月亮,似乎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林中常年不见光的阴暗,土壤显得湿润,凉意伴着湿气透过皮肤侵袭上来。树叶落尽仅余下光秃秃的枝桠,偶尔几声不知什么动物的哀嚎,还有零星几个破损了的石碑,整个场景压抑而诡异。
德古拉踏上这片土地的那刻就变回人类的模样,手指向半空某处一点,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制,凭空出现的黑色纹路波纹般扩散开来,四周蔓延笼罩呈一个半球形,包围这片森林。
随后,黑色透明的网罩剧烈颤动起来,垂死挣扎般变化着形状,空气被带得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凄厉古怪。
德古拉沉默着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
一声炸响。
仿佛无数礼炮在半空齐鸣,尖利伴随沉闷,震得耳膜发痛。
他径自朝前走着,皮靴踏上干枯的草叶发出细小的响动,黑色的碎发随着动作有小幅度的震颤,背影快要融入黑暗。
我快走两步跟了上去,打量着那枝杈上偶尔闪过光的眼睛,似乎是某种夜行动物。面上依旧保持笑容,语调轻缓“陛下,这是要去哪?”
沉默着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德古拉开了口“取回一样东西。”
我们到了森林的内部,越靠近深处周围的树木也就越少,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祭坛,石柱上的花纹随着时间磨损脱落,束缚的铁链上布满锈斑。只有中央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崭新如故,没有剑鞘,像是刚打磨出来一般锐利。就算是离得这么久也能感受到剑刃上难以掩盖的血气杀伐。
德古拉走上祭坛,古老的法阵并未因年代而失去效力,缓缓转动散发出淡色的光晕,却是没有阻挡他的靠近。
剑上红光更甚。
他蹲下身,手指按上剑身,轻柔仔细,像是抚摸过自己挚爱的情人。
目光瞥见上面的十字花纹。
忽然想起羊皮卷中记载着的,银十字剑的名号——
王者之剑,恶魔之剑。
空气带了细小的震颤,黑暗中有什么蠢蠢欲动,蛰伏着露出利齿。
奇怪的感觉涌上胸口,带了点不妙的感觉。
德古拉抬手,阻止的话还没来的及出口,剑拔了出来。
时间有那么一个瞬间的静止。
自祭坛中央席卷而来的巨大能量如飓风一般旋转呼啸,把邻近一圈的树干生生劈开,木屑纷飞。
像是有刀割过皮肤,一道道的,从刺痛到麻木。
来不及细想,忍受着扑面而来的威压,我冲上祭坛。
蓝色的萤火乍然升起,包围住了德古拉,十字剑的红芒被吞噬黯淡。
竟然在这么个关键时刻,德古拉一心解除佩剑封印的时刻,被人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