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黑狼得以喘息片刻,两双灿金瞳盯着突然冒出来的白狼。那白狼身高一丈,宽三尺,巍巍屹立,煞是威风。黑狼转而叼住幼崽,白狼拦在道士面前,伸爪要拍。
道士狼狈后退,白狼仰天长嘶,道士额头渗出滚滚汗水,身下的马不安地躁动。道士狠狠瞪了眼黑狼嘴中的幼崽,忿忿离去。
两条黑狼对视一眼,叼着幼崽朝更远的山林奔去,时蒙担心道士还有后手,紧紧跟在两条狼身后。黑狼跋涉过两座山头,体力不支,其中一条看向另一条,他们将时蒙放进丛林隐蔽处。
以法术作结界封裹,两条狼化作人形,时蒙蹲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妇人轻抚幼崽的脑袋,长长叹气,低声说:“墨狼族,没了,时蒙,好好活下去。”
幼崽眼中露出不舍和眷恋,却在极度的困意下陷入沉眠。妇人朝蹲在结界外的白狼道:“我看你也是墨狼族人,可否请你帮我们一个忙?”白狼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
妇人笑容疲惫:“时蒙睡着了,我们虽在周遭布下结界,但道士手段无穷,如今墨狼族已经穷途末路,你就在这里保护他一阵可行?”
白狼灰蓝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妇人似乎猜出他心中疑惑:“我们夫妻必要与墨狼共存亡。你既然是白狼,大约能在往后告诉时蒙该如何使用白狼异术。”
两条黑狼不再耽搁,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时蒙心中放不下,又无法辜负两条黑狼的托付,正好一只红狐狸从树丛中钻出来。时蒙化为人形,那红狐狸试探着靠近他,看来还是条幼狐。
时蒙道:“你是赤狐族的?”
道士果然杀回来了。抬手一击直向狐狸去,时蒙扑到红狐前,反手截住道士。道士阴阳术相比了然厉害太多,时蒙被他逼得后退一步。他变回原形。
白狼四爪锋利,力道凶悍拍向道士。一人一狼缠斗起来,道士破开结界,转身冲进狼崽隐藏地。时蒙紧随其后,赤狐跟在白狼后面。
白狼一爪落空,道士受了伤,却死命要碰触到狼崽。赤狐吐出火焰,道士惊叫一声躲开,恶狠狠地说:“至阴狐火。”说完瞪着狼崽,满脸不甘心,半晌退开骑上马跑远。
时蒙重新化成人形,赤狐跑到他身边。狐狸突然抬爪指着狼崽,时蒙惊讶回头,那狼崽浑身变得透明。时蒙瞪大眼睛扑过去,狼崽消失了。
赤狐低声嘶叫,时蒙趔趄着后退两步,他想起古墓中青龙所言。你早就死了。时蒙不可置信地呢喃:“怎么回事?”
时蒙离开结界,返身冲向桃林。
道士死了,死在他父母手下。两条黑狼也力竭而死,人类军队抬起道士的尸体撤退。撤退前按道士所言,洒遍酒精,引燃大火。山麓下的桃林尽数被火舌吞噬,时蒙和红狐并肩立在山头。
墨狼族的一切,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墨狼的时光到此为止。
时蒙双膝跪地,朝山麓的方向重重跪首。赤狐摸摸他的手掌,似在安慰。时蒙眼底含泪,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一狐一狼引河水灭火,费了不少功夫。傍晚时蒙坐在山顶的岩石上,灭族之痛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狐狸钻进他怀里,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时蒙轻叹一声,低头看狐狸:“你怎么不回狐族?”赤狐摇摇头,也许是找不到狐族位置。时蒙又问:“你可有名字?”
小狐狸又摇摇头,眼中染上期盼望着他。
时蒙道:“你想让我给你取个名字?”狐狸摇晃尾巴,点点头,时蒙蓦然想起那只爱吸烟,不惜违背族规吞下母实的红狐狸。他轻抚狐狸脑袋:“既然我们都为这凡尘琐事奔波不休,式微,式微,胡不归。”
“狐不归,胡不归,行吗?”
狐狸眼底一亮,点点头。
桃林大火熄灭后,遍地焦土灰烬。时蒙按照记忆在河水附近搜索一番,却没有发现刻着墨狼后人时蒙之墓的石碑。但那条狼崽却是从他眼前消失了,时蒙心中疑惑,问胡不归:“你说那条狼崽死了么?”
小狐狸抬头看他,他抖抖毛,化成人形,穿着火红衣裳的孩童坐到他身旁:“你说什么?”时蒙嘴角抽搐:“你竟然能化成人形。”狐狸道:“才会不久。”
“我叫胡不归,”狐狸眨巴眼睛,“那你呢?”
时蒙张口想答,张了张嘴,低声答:“时年,时光的时,年月的年。”胡不归好奇地问:“那之前那条白狼幼崽呢?”
“时蒙,”时蒙轻拍他的脑袋,“时光蒙尘。”胡不归不明所以,嘟着嘴问:“是何意?”时蒙摇摇头,莞尔道:“不知。”
如果这是三百年前,时蒙心想,三百年后袁勤在道士墓周围布下天罗地网,那时时蒙,胡不归和郑昌平必将陷入一场恶战。不如自己做个碑,让他们从那儿逃走。
时蒙取了石块,和狐狸一齐磨成石碑的形状,胡不归问:“你要刻什么在这上面?”时蒙一挥袖,几个大字一蹴而就。这时空的时蒙在幼崽时期便消失了,现在看来却是消亡无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天降神墨狼族后人时蒙之墓。胡不归道:“我不识字。”时蒙愣了愣,指着这些字问:“你不认识?”
胡不归诚实点头:“确实不知。”时蒙笑了笑,没说话,带着胡不归将石碑推进河水深处。他用法术加持过,使石碑与南河的道士墓相连,只要三百年后他们经过,这石碑能将他们引进北溪。
随后时蒙和胡不归漫山遍野重插桃枝,植桃树,胡不归叫了许多凡人小孩来帮忙,那些小鬼头与胡不归称兄道弟,看来很是熟识。人多办事快,桃树很快种好了。
为了不让其他妖怪凡人来打扰此地,时蒙将墨狼族入口封住。从外面看,这里不过一片了无生趣的断崖。时蒙望着断崖长叹道:“便就如此吧。”胡不归拉住他的手:“别伤心。”
“时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小狐狸按捺不住好奇问,时蒙摇摇他的手:“没有关系。”
胡不归:“他消失了吗?”时蒙摇摇头:“他只是睡着了。”
“如果他从沉睡中醒来,我能去找他么?”时蒙笑了笑拍拍他头顶:“那你要等三百年了。”
“我能等,你呢?”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你替我好好照顾他。”时蒙戏谑答,他没有看见小狐狸神色郑重。
他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玩笑意味,胡不归只是在心中下定决心,如果照顾好时蒙能让时年开心,他必然会遵守这份承诺。
最后一天清晨,时蒙抱着小狐狸在山洞旁熟睡,他被张措一声唤醒。
时蒙小心翼翼将还在沉睡中的小狐狸放到一旁的草堆中,睁大眼睛打量突然出现的张措。他身着现代服饰,立在时蒙面前,笑意和煦。
时蒙一身月白衣裳,银白长发随意用草绳束在脑后。张措笑着朝他伸出手:“亲爱的,这一次,你愿意跟我走吗?”
时蒙警惕着,慢慢地伸手,张措一把握住他。张措的手心干燥温暖,他带着时蒙路过墨狼族入口,张措在断崖前跪下,郑重地三叩首。
“我将用一生陪伴时蒙,请诸位放心。”张措沉声道,然后将时蒙的双手捧在心口,笑着朝他说:“该回家了,今天想吃什么?”
他俯身吻上时蒙的眼帘,呢喃道:“走吗?”
时蒙闭上双眼抱住他:“好。”
·
狂风渐息,玉石俱焚,张措终于在时蒙的身影彻底消失前将他搂进怀中。胡不归看着他两,松了口气,张映宵突然说:“这男人永世没有轮回了。”胡不归反问:“什么意思?”
“他的灵魂撕碎了,全依托时蒙重组,也就是说,他现在的生命完全依赖时蒙的灵魂。如果时蒙死了,他的灵魂将四分五裂,散于天地归入尘埃,不能轮回了。”张映宵耸肩:“当然,他只是个凡人,依旧会生老病死,最好的结果是寿终正寝,然后永无轮回。”
“如果时蒙没有回来......”胡不归心有余悸,张映宵握着阴阳刃的手一紧:“如果他没回来,时蒙永远留在过去倒好,夹在时空裂缝间,我就不得不除掉暴走的白狼。这男人触上他也会一起被绞碎。”
张映宵摆摆手:“好好保护你肚子里的墨狼后裔,我走了。”他消失在山林间。
胡不归虽然很不愿意,不过还是老实将张映宵留下的话传达给两人。
时蒙面色凝重:“张措没有轮回了?”
胡不归道:“不仅如此,恐怕他这一生都不能离你太远。”
当事人却一点也不在意,端菜上桌,笑眯眯地说:“这一生有时蒙就够了。”
胡不归一拍桌子:“那你老死了他怎么办!”
张措猛然惊醒,望向时蒙:”如果我去世了,你就和胡不归走吧,我想他能好好照顾你。”胡不归道:“算你说了句老实话。”说着拿起筷子要挑菜,张措眼疾手快将他面前的菜撤开。
胡不归举着筷子僵在半空,嘴角抽搐:“做什么?”
“你有单独的孕妇餐,易消化助养胎,这些是我和时蒙吃的。”张措笑弯了眼,胡不归额头爆出青筋:“我不用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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