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措伸手从衣摆下摸进去,时蒙挪了挪:“痒——”
“时蒙,我想......”张措按住他的胸前,对方含糊着接一句:“睡了......”
揽住他脖子的两只手一松摔进了被单中,时蒙脸一歪,瞬间不省人事。
“......”张措扶了扶额头,无可奈何地陪他躺下,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瞧着天花,翻翻白眼泄口气,“睡。”
闭眼顺手关掉床头灯。
陷入沉睡前,张措猛然记起胡不归与他那番谈话,他最后对他说的那句。
胡不归说:“你是人,他是妖,你可以尽管伤他害他,一时心灰意冷,也好过你百年后留给他无尽的孤独。”
张措醒得早,天刚蒙蒙亮时他张开眼睛,感觉呼吸不怎么顺畅,垂眼一瞧才发现时蒙整个儿压在他身上,脸贴在他肩头呼呼大睡。张措揉揉太阳穴,小心抱住他挪开身体,时蒙梦呓了句翻个面接着睡。
张措帮他拢好被子,起身去隔壁的客房查看张严的情况。这一看不要紧,客房的床上空空如也。张严不见了。
张措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到厨房准备早餐。没多久张措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却是袁勤,张措深深吸口气接起来:“袁哥。”袁勤的情绪听上去十分畅快,音调拔高:“妹夫,张严原来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张措捏平底锅的手一紧:“他是,多谢袁哥关心。”袁勤道:“既然是你弟弟,我肯定要好好招待,他先前欠我的□□钱我也不追究了。你弟今早一来我还想赶他走,结果他那瘾上来了,我怎么也赶不走。”
“你让张严吸·毒!”张措寒声道,袁勤笑得更加畅快:“他自己要,我总不能不给。”
“张严在哪儿?”
袁勤一声冷笑:“赌场。”
张措挂断电话。胡不归和时蒙醒来时已过了十点,时蒙看张措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问:“怎么了?”张措把热好的牛奶放到他面前,摇摇头:“张严吸·毒,跑回袁勤那儿去了。”
胡不归好整以暇说:“你弟弟可真是有种。”时蒙瞪了他一眼,胡不归一脸无辜地耸耸肩。张措说:“没事,先吃饭,我将公司的事给齐襄安排一下,恐怕还得再去一趟赌场。我要搞清楚袁勤到底有什么目的。”
时蒙:“我陪你去。”
胡不归瞥他一眼:“我们最好立刻动身去找道士墓。”
☆、爱恨
时蒙没搭理他,胡不归翻翻白眼。
想不到几人还没去寻张严,张严自己回来了,他脸色蜡黄双目无神,抓住张措的衣襟哆嗦地叫了声哥。张措无语,揪着他到沙发坐下,时蒙和胡不归并排坐在一边打量他。
时蒙皱了皱眉。张措给张严倒了杯热水:“你胆儿肥啊张严,家不回家,把纪蓉卖给袁勤,还敢沾□□。”张严听到纪蓉的名字,抬眼看向张措,又受惊似的低下头去:“你说爸死了?”
张措点点头:“都一年多了。”张严抹抹眼睛:“是我不孝,二哥呢?”
“调工作,去北京了。”张措叹着气:“把毒瘾戒了,张严。另外纪蓉想见你,我看她好像有些话想和你说。”张严揉着眼睛没说话。
时蒙道:“她恨你。”张严僵住身体,张了张嘴,答一句:“是。”
张严回来后便很少与人交流,整日躲在客房里,除了吃饭怎么也不肯出来。张措只道他是胆小,时蒙和胡不归对此不置一词。
李老爷子寿辰要到了,张措忙着去张罗寿礼,时蒙陪着他在古董市场东挑西捡,最后选了副苍松图,那松遒劲有力,枝干嶙峋,落款也是古代大家。张措怕是假货,时蒙将他抱给何胜,何胜又找了赵师傅检验,确认是真品。
与纪蓉约定的时间将近,张措知道纪蓉对他印象不好,再加上猜测她个性谨慎,就嘱托时蒙带张严去见她。张措不放心,临时又交代了胡不归好几句,胡不归翻着白眼点头应是。
两人带上张严朝橡树街去了。路上胡不归对时蒙说:“他每天都这么唠叨你?”时蒙无语半晌,最后苦大仇深地点点头:“烦死了。”胡不归深有同感地点头。
想不到三个人在门口便听到里面不寻常的动静,纪蓉尖叫着:“你们什么人!”胡不归和时蒙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心头一凛,时蒙一脚踹开门。四五个男人将纪蓉团团围住,她细瘦的脖间紧贴一把冷刀。
胡不归拦住时蒙,甩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切莫冲动。时蒙看向靠坐在橱柜边的袁勤,声音冷得掉渣:“袁勤,放开纪蓉。”胡不归有些诧异:“你怎么不说否则我杀了你?”时蒙无奈:“张措不让动他,他是他未婚妻袁馨的哥哥。”
胡不归哦一声,高深莫测地点点头。
袁勤笑得脸都快烂了,朝张严招狗似的招了招手,张严小跑到他身边:“袁哥。”时蒙龇牙道:“张严,滚过来。”
胡不归说:“看来袁勤早就知道你要带他来见纪蓉。”时蒙不置可否,但那通风报信的人是张严么,不应该,在这之前他们并没告诉过张严地点在哪儿。
知道地址的人只有他,胡不归,张措。胡不归无心参与凡人间的纷争事,再说那于他也无任何好处,那么剩下的只有——
胡不归大约看出他心中所想,深深地看一眼时蒙。时蒙辩解道:“这不可能,张措需要纪蓉,他没必要通知袁勤。”
“就算纪蓉和张严不见面,只要张严还在他或者袁勤任何一人手上,他们也完全可以用此威胁纪蓉,叫她交出资料。”胡不归冷冰冰地说:“他和袁勤迟早是利益相关的一家人,时蒙,但你算什么呢?”
胡不归的意思很明显,张措与袁勤联手演了一出戏坑他,而这么做的目的却再浅显不过,他是妖怪,凡人惧怕妖怪,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我不信。”时蒙固执道,胡不归不信他看不明白,愠怒道:“你简直执迷不悟。”
“纪蓉恨张严,怎么会为了张严把资料交出来?”他找到了一个反驳点,胡不归一脸你真傻逼,指着纪蓉说:“那你看她恨么?”
“时蒙,何为恨,何为爱?”胡不归冷漠地说,时蒙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纪蓉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你张严身上,她的眼眶几乎要泛出泪来,嘴唇哆嗦,看上去想叫叫张严,但又硬生生止住了。
时蒙无话可说。
他拔出腰间的疯狗,眼神沉着:“我要把纪蓉带出去,我不相信张措会这么做,狐狸,他是我的命数。命数,便是劫数。”
这回换胡不归无言以对,他重重叹一声:“愚不可及。”
“做朽木,有何不好?”时蒙反问。
袁勤突然说:“张严,我安排你的事,只要你做到了,我还可以给你一百克。”张严红了眼眶,他盯着纪蓉看了好一会儿:“把......把纪蓉也放了......”袁勤勾起一边唇角:“自然。”
几乎是同时,在时蒙拔刃上前时,张严半道杀了出来。时蒙原本只朝纪蓉冲去,想不到张措截住他的去路,时蒙喊道:“狐狸,拦住他!”胡不归一动未动:“时蒙,我不能眼看着你受尽千百年的孤独和煎熬。”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时蒙莫名其妙,他知道张措对亲情看得有多重,他对两个弟弟连一句重话也未舍得说过,时蒙拼命想甩开张严。张严却和不要命似的与他缠斗。
所有人都立在一边,恍如看戏的观众。纪蓉留下两行眼泪:“张严,你就是个畜生!”张严浑身一僵,时蒙原本落下的刀锋硬生生在他胸口前刹住。
但张严爆发出的动作快到他无法反应,他抓住时蒙的肩膀,狠狠往前一挺胸膛。疯狗穿心而过,鲜血沾满时蒙的衣衫,纪蓉尖叫起来:“张严!”
她甩开制住他的男人,疯狂地冲上来,一把推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蒙,疯狗插在张严胸口。纪蓉抱住张严,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张严脸色迅速灰败:“我死......他们......放了你......蓉蓉,原谅我吧......”
“医生!”纪蓉高叫:“医生!张严,我没怪过你,我恨你,我恨你!”
张严已经没了呼吸,袁勤哈哈大笑,笑岔气,摆摆手说:“小时蒙,这可怎么办,你杀了张措的亲弟弟,张严死在你手上啦。”
“为什么不拦住他!”时蒙一拳砸偏胡不归的脑袋:“还是你早就知道?”胡不归闭了闭眼睛,平静地说:“凡人怎配触您毫毛。”
“毛病!”时蒙摔门而去,他边往外走边拨通张措的电话,对方很快接了:“时蒙,资料拿到没?”
“张措。”时蒙扶墙而立,仰头望向天空,原先天还是晴朗的,这会儿层云密布,没多久云积得太厚重,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行人纷纷逃窜躲闪,时蒙立在楼道口,冰凉的空气涌进肺中。
“张严......死了。”
“你说什么?”张措不可置信。
“张严死了!袁勤绑了纪蓉,用她威胁张严往我刀口上撞,我一时没避开——”
对面挂断了,留下空荡的嘟嘟声。时蒙在原地站定,雨幕铺天盖地遮住繁华的人间,胡不归从他身后走出来,语气没什么起伏说:“同我回北溪,我陪你去找道士墓,长老前几日还与我念叨你的身体,不适于这么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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