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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图 (烈冶)


  通讯器上发出讯息的很多人都表示松了口气,自己终于不用在这如同炼狱一般的世界里苟且存活了,而真正焦虑的,只有池旭一个。
  何起初早就做好了打算,他要带着尔朵到人类世界去,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既不切实际又疯狂,但何起初也没有选择,他不可能爸尔朵独自一人留在那图界,那会比杀了他还要严重。
  何起初听了这个消息也是高兴的,因为人类世界是他的家园,他要到人类世界去保护尔朵,总比在那图界要容易些,然而他原本以为池旭也是必定要和他一路的,因为他觉得池旭简直是一身轻松……
  何起初当然不知道池旭的心,池旭根本不可能了无牵挂地回到人类世界去。
  因为他有萨维……他的萨维,他总不可能带着一只拥有异能力的吸血鬼回到人类世界去,那对萨维,对他,都没有好处。
  再说,他早就跟萨维约定好了,他得等萨维回来,他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萨维会变成吸血鬼世界的王。
  他知道,没有任何吸血鬼能够胜过萨维,吸血鬼之王也不能,萨维会报仇,那图界的世道会改变……
  所以,他又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界。
  通讯器那边说,每隔三年,那图界同样会有通往人类世界的通道产生,上面已经侦测出了人类世界与那图界的裂缝,那个裂缝,在人类世界显现的,是在行山之上,而在那图界所显现的,是在一片丛林里。
  那片丛林池旭和何起初都不陌生——格尔丛林,那是池旭和何起初第一次在那图界见面的地方,那里的经历,池旭想忘也忘不掉。
  而上级所推测的那图门所在之地,居然就是“艳儿禁地”的那片领域。
  到某个时间段,那里会有那图界与人类世界相连的“门扉”开启,到那图界的人类们可以通过那里,回到人类世界。
  而距离上级推测的门开日,大约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之久。
  虽然这时间听起来很长,但算上所有人赶路的时间,其实并不宽松。
  这条讯息下来的第二天,何起初就开始整理包裹,他要去格尔丛林了。
  “池旭……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要不要我帮你收拾行李?”何起初看着精神有些不振的池旭,觉得有点好笑,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池旭道。
  池旭被何起初这话弄得一愣,随即冲何起初摆摆手,“你去吧,我就算了。”
  “什么?”那一瞬间,何起初以为自己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以为池旭在开玩笑,走上前去拍了拍池旭的肩膀,“行了,这种玩笑就别开了,快点,早走早……”
  池旭摇头,“我是认真的,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
  何起初的眉头不解地皱了皱,他知道池旭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此时池旭的神情也非常认真,但他不明白,“你要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干什么?”
  池旭叹了口气,其实在昨天晚上他就已经仔细想过,打算过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关于幻影石的谜题还没解开不是吗?吸血鬼到人类世界的目的及动机还有群体都没有搞清楚,我还要……”其实他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唬住何起初,这些固然是重要的,但是最重要的,萨维,他不会说出口。
  何起初抓耳挠腮,“池旭,这些都不重要,我们的任务是为了保护我们人类的家园,吸血鬼已经攻进人类世界了,人类世界需要像我们这样的了解过那图界的人,你对于持有特殊力量的吸血鬼的认知比我们更多,我们需要你……”
  何起初基本上是给池旭做了一整个上午的思想工作,但是这些都打动不了池旭原定的计划,何起初所说的他自然是懂,但是,明明那图界是这么地风平浪静,为什么人类世界就卷起了这样的风波呢?
  他觉得这个很重要,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这些……同时可以等待萨维。
  何起初也是为他好,他知道。
  当他目送何起初和尔朵渐渐远去,自己一人打算独自去狩猎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现在,他真的独自一人了啊……
  这样的生活大约持续了一个月,就算是有街边口录,没有了尔朵,池旭不会认字,也很难知道这个世界的动向,他开始跟那图界的小朋友打交道,有的时候可以看看他们初学那图界文字的书。
  而与此同时,那图界的世道也在池旭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变化着……
  池旭以为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那些个士兵应该已经渐渐淡忘了他这个“逃犯”。
  某一天,他一如往常地去狩猎,猎回的皮毛正搭配着他所做出的某些小工具贩卖着,而他拿着一个小朋友的初级那图界文字书,静静地钻研着。
  脚步声渐近,池旭以为是顾客上门了,抬头一看,却是手持利刃的士兵。
  池旭暗叫不好,抄起自己要买的东西,拔腿就跑。
  他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包,那里面,有他几个月存下来的食物以及武器。
  要是平时他肯定能够很轻易地从那些士兵手里逃脱,他跑得并不慢。
  可恰好,那天他的脚因为狩猎受了伤,为了不放射出自己人类的气息,他涂了药水之后,用大量的布巾将伤口包住,行动很不方便。
  他被那些士兵一人一只手给抓住了。
  他又一次被押入了牢房,他的“作案记录”立刻,被那些资深的老士兵给翻了出来,严加看护。
  池旭的手和脚都被他们谨慎地束缚住,几个人轮番守着。
  池旭想跑都没有机会。
  霉透了,池旭咬牙闭着眼睛想。
  幸运的是,在监狱里面并不影响他学习那图界的文字。
  倒霉的是,在监狱里,他没办法出去狩猎,那些吸血鬼给的血他最多只能喝一点儿解渴,不能当饭吃。
  虽然他的包里有一些他事先狩猎的口粮,但是监狱里的条件不允许他将那些肉烤熟了吃。
  如果那些人看得不严的话,他只能背过身子拿出那肉生吃。
  他被转了好几次监狱,后来上了一车辆,池旭才知道,自己是要被送往别的城市里。
  一路的颠簸,池旭的身体越来越差,长期只吃少量生肉的他,渐渐消瘦下去,而那些他拼命省下来的生肉,都渐渐因为阴暗潮湿的环境,腐烂了。
  池旭这才舔尝到落入吸血鬼手中的人类的痛苦。
  他的身体不差,能撑一段时间,但他知道,要长期这样下去,自己会死。
  他试着拖着自己的身子与那些看守他的士兵周旋,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那些士兵知道他曾逃狱,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终于,池旭病了。
  他虚掩着眼睛,巴不得自己变成一只吸血鬼,那样,他就可以通过每天送来的血液解除自己的饥饿了。
  但他只是人类。
  他又觉得自已要死了。
  而且这样的慢性死亡,比他任何一次身处险境之中的疼痛还要来得让他绝望。
  那些监狱一面防范他,一面可怜他,监狱们不知道池旭得的是什么病,只是感觉他的身体热得简直不像是吸血鬼,他们有的时候会问池旭需要什么。
  池旭想告诉他们,他需要自由。
  但是他只有力气说,他想要一些果子,一些肉。
  如果有条件的话,那些监狱会给他这些东西,但他们绝对们不能放他走,池旭也凭借这些监狱给的东西吊着一条命,但他的身体还是在一天一天消瘦着。
  因为他的病得不到治愈。
  不知是第几天,池旭已经有些分不清那些监狱每天在自己耳边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过得每一秒都是痛苦的,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但是又迟迟死不了。
  他还想见到萨维,因为他和萨维已经约好了,他说了要等萨维的,对于他的决定,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自己实在是太倒霉……太倒霉了……
  池旭觉得自己看上去一定像极了一句干尸,他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命,自行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他甚至错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只有思想,却不能动作的植物人……
  原来饿死是这种感觉,他自嘲。
  池旭每每睁开眼睛,看向外面的微光,就会想,哦,原来又过了一天,有的时候监狱会把他推醒,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呵,那些监狱恐怕都已经在等着给自己收尸了吧……
  某一天,池旭缓缓撑着睁开眼,用不清明的视线描摹出一个轮廓,这是人的轮廓,一个高大的轮廓……
  大约是监狱,又来送饭了吗?池旭别过脑袋,闭上了眼睛,等着那些监狱们每天说的:“你的血到了,喝吧。”
  他感到那个身影缓缓地接近,蹲到他身前,将他的身子揽进一温暖的怀抱中……那怀抱很近。有些颤抖……
  他感到那人的嘴巴在自己耳侧,他听见那人用近乎颤动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
  “池旭……池旭……”
  哦,原来不是监狱。
  池旭忽然有些想笑,他大约知道那是萨维了。
  他想告诉萨维,“如果你再晚来一天,我他妈恐怕就见阎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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