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有些想不通,一时间就只是瞪着眼睛死死的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
阿宁见他这副模样,便知晓他绝对是想起了自己。
“江太守,咱们就开门见山了吧。”阿宁笑了笑,缓声道,“您能否同晚辈透露一下,二公子和三小姐到底身在何处?”
她这般说着,随即又是用那手帕遮着脸轻声咳了几下。
像是故意做给江恒看的一眼。
江恒尽管年岁已大,但眼神却好使的很,一下就看见了她握在手中的那枚手帕。
错不了,这手帕一定是他女儿绣的!
从很久之前,每次一到过年过节的时候,姜知南总会绣些小物件送给江太守和那两个哥哥,时间一长,哪怕是对女红一窍不通的江太守也都能一眼辨出女儿的针法了。
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会在阿宁的手里见到女儿亲手做的东西。
那帕子还很新,一看就是近些日子才做的,完全没有一点旧物的痕迹。
眼前这人明明在向自己询问姜知南的下落,可手里却又握着属于她的东西,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除非……她是有意而为之的。
江恒这样想着,再次看向她时,眼神明显夹杂了些许别样的情感。
“您最好能早些告诉我。”阿宁说,“晚辈时间还是挺紧的,若是回去的晚了,恐怕家中会有人不开心的。”
这话说完后,她又是拿那帕子掩着唇轻咳了几声。
这些动作在别人眼里根本不足为奇,可现如今被江恒看去,却是很快读懂了她其中的意思。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但如今看来,自己的女儿应该还没有遇到危险,估计是被眼前这人给藏起来了。
那手帕和她口中的那些话就是证据,况且江恒在朝堂中待了那么久,对人际关系这方面也有了不少研究,他能看得出眼前这人和身后的孙晋其实并不是一条心的。
江恒这样想着,在心底好好考量了好一会儿,片刻后轻轻站起了身,朝着阿宁所在的方向走来了。
“那好啊。”他笑了笑,对眼前的阿宁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你来,我告诉你。”
“知道了。”阿宁应声道,随即也起了身,同江恒一起向前凑去。
二人越来越近,到最后只有一扇门而隔。
阿宁侧了耳。
那江恒慢慢向前凑,最后附在了阿宁的身边。
然后……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她的耳朵上。
“诶!”身后的孙晋和狱卒顿时就慌了,连忙快步上前将二人分开。
江恒这一下用的力气极大,阿宁直接被他咬出了血,顺着白皙的皮肤缓缓向下流淌着。
“应御史!”孙晋赶忙叫人去取药,神色里带着满满的紧张,“你没事吧,疼不疼?”
“还好……”阿宁这般应着,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唇有些发白。
状态明显很差。
“改日再审!”孙晋跺了脚,叫那些狱卒们将牢门重新关上,自己则赶忙扶着阿宁离开了地牢,重新回到轿子里为她包扎起了伤口。
“宛嫣惭愧。”阿宁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喃喃道,“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别说这些了!”孙晋自责极了,“都是我的错,我早知那江恒太难对付,还叫你同我一起去审问,都是我不好……”
“没事的。”阿宁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向后靠去,身上笼罩着疲惫和倦意,“先送我回去吧。”
“好。”孙晋见她累了,也就没再打扰她,只是叫抬轿子的人再快一些。
阿宁一言不发的听着,片刻后嘴角上轻轻蕴起了一抹不易被察觉到的笑意。
这案子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进展,那就说明一定还有些关键的东西没有找到。
江恒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自然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他既然敢贪,说明肯定也为自己留了后手。
虽说不能拯救全局,但至少可以保他一命,叫他能够一直拖下去,在牢中留口气苟延残喘。
阿宁这次来,为的就是要问出那个东西到底在哪里。
她故意将那手帕给他看,一方面是想叫他相信自己,一方面则是想要唤起他心底的良知。
其实在来之前阿宁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问出些什么,所以她在命人准备的那篮糕点中藏了毒。
剂量不大,不会当场死去,但也不会叫江恒见到明天的太阳。
如若什么线索都问不出,那还不如直接切断根源,叫那线索拦在江恒的肚子里,一了百了。
不过好在,她这篮糕点并未送出去。
江恒并不是个好官,但他是个好父亲。
在阿宁被他咬了耳朵之前,江恒其实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但因为两人离得很近,再加上牢中光线昏暗的原因,所以并未有人注意到——
他吐出的那几个字是城隍庙。
阿宁这般想着,那只受伤的耳朵突然又痛了起来,叫她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
劲儿还挺大的。
不过……倒是又找到可以叫姜知南安慰和心疼自己的理由了。
第二十八章
阿宁回去的时候, 姜知南已经泡好了一盏热茶。
茶香浓烈醇美, 顺着茶壶缓缓溢出, 闻着便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但此时此刻,姜知南的心底却完全不能平静。
阿宁出去已经有好一阵了,如今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雪也堆积起了一层又一层,可她却依旧没有回来。
姜知南几次都想出去迎她,但最终却还是因为自己的逃犯身份只能止步于窗前, 默默盯着窗外的景物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随即便有一人推门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气和冷风,以及零星的几簇雪花。
是阿宁。
姜知南有些欣喜的转过身去,刚想问问她到底怎么样了, 这么久究竟去做了些什么。
可话还没问出口,她便突然注意到阿宁的耳朵好似受了伤, 尽管此时已经被包扎了起来, 却还是能看到从内里渗出的血迹。
姜知南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忙快步来到阿宁面前一脸担心的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 是谁将你伤成了这样。”
“没事。”阿宁摇摇头,抿着唇并不言语,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姜知南叹了口气,叫下人拿来了麻布和伤药,重新帮她包了一遍。
这期间阿宁一直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的任她摆弄自己, 简直乖的不像话。
姜知南包完了伤口,随即便又拉来一张凳子坐在她面前,柔声继续询问因果。
阿宁答非所问,只说自己好疼,非要姜知南伸手抱抱她。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和充满了哀求的语气,怎么可能叫人狠下心来拒绝她的要求。
姜知南叹了口气,向前一步伸出手去一把抱住了她,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慰了好一会。
系统在脑海里笑了起来,说她现在跟哄小孩似的。
“是啊。”姜知南点点头,片刻后又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好像也不全是。”之后她道,“你见过有哪个小孩儿会成天晚上如狼似虎的没完没了吗?”
“你说的对……”系统应声说,继而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似乎是意识到了姜知南的不专心,阿宁微微挑了眉,随即又把头埋在了她的怀里,撒娇般的叫她摸自己。
姜知南应着,将那只放在她背上的手收回来放在了她的头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着。
每一个举动都叫阿宁感到开心极了。
半晌后阿宁终于满足了,总算轻轻启了唇,打算回答姜知南的问题。
但她却并未说真话,就只是说自己同孙晋一起出去办了个案,然后在抓捕歹徒的时候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一不留神受了伤。
她这言辞其实并不真实,要是让别人说了,肯定不会被信服。
但阿宁演技却向来完美,再加上这么绘声绘色的一说,还真叫姜知南有些相信了。
“你没骗我?”姜知南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孙晋来找你只是因为这事儿?”
“不然呢?”阿宁笑了笑。
“可我还……”姜知南皱起了眉,心底依旧带着万千疑惑,可还没等她问出口,便已经被阿宁扑到床上去了。
“你干嘛!”姜知南嚎了一句。
“继续进行中午没做完的事呀~”阿宁这般道,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
阿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次折腾起她来竟然格外的上劲。
姜知南几次都想跑,眼泪流了满脸,眼角和鼻尖都红了起来,被欺负的泣不成声。
“别哭。”阿宁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轻轻吻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淡淡的咸味在舌尖弥漫开,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那甜腻的气息皆叫阿宁止不住的沉沦下去。
明明是个味觉失灵的怪物,却能感受到属于自己爱人的味道。
就连阿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或许世间万物她都是用舌去感受的,却唯独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她用的是心。
阿宁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附在姜知南的耳边止不住的道着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