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不是,不是的,三师兄不知道为什么闯进了禁地,执戒长老气坏了,说要严惩他,可是、可是三师兄现在生死未卜,守境人又不肯放我们进去,师尊也不在,怎么办啊……”
穆长亭整个人都蒙了:“他去禁地做什么!你二师兄呢?”
周稚摇头,抽噎道:“二师兄在禁地门外守着,我、我说去告诉师尊,可是他们都不让,说会打扰师尊静修。”
穆长亭想了想,说:“这样,你也别太担心,师尊正在紧要关头,确实不好打扰。我知道师尊把紫金令牌放在哪里,我去取来。”
穆长亭转身朝梅见宫跑去,这是医师长老芩书仲所执掌的宫殿,传言他喜欢独处,故而梅见宫里,除了他自己,就只剩下一个他收的杂役弟子,再没其他人。
穆长亭跑进去的时候,大殿里空荡荡的,他急得大喊:“医师长老!弟子穆长亭有急事求见!”
一个杂役弟子端着微弱的烛火走出来,“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穆师兄,万不可喧闹,医师长老会生气的。”
穆长亭向他行了一礼,谦逊道:“是,劳烦师弟帮忙通传一下,我真的有急事。”
杂役弟子回了一礼,轻声道:“好,那穆师兄稍等片刻,我去看看长老睡了没有。”
穆长亭在原地焦急等待,好不容易见到杂役弟子出来,只见他招了招手,示意穆长亭跟着他进去。
绕过一片偌大的梅林,走过淌着小溪的木桥,杂役弟子在一个房门前停下。
穆长亭还是第一次来梅见宫,看得出来芩书仲是个风雅之人。
杂役弟子轻轻扣门,里面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穆长亭谢过杂役弟子,推门走进去,一股药香扑面而来。
芩书仲坐在轮椅上,手中正拿着一本书,对着烛光细细翻看,不时轻声咳嗽。
穆长亭上前一步,跪下行了一礼,恭谨道:“弟子穆长亭拜见师叔!”
芩书仲眼也未抬,声音含着笑意:“方才在大殿还嚷嚷着要见医师长老,到了面前,倒叫上师叔了。”
穆长亭笑了笑,卖乖道:“您本来就是我的师叔呀,叫医师长老那是叫给别人听的,在您老面前叫您师叔可不显得亲切些。”
芩书仲那双桃花眼里流转着光芒,闻言笑起来:“没想到掌门师兄的大弟子竟是你这样会耍嘴皮功夫的油滑性子。起来罢,找我何事?”
穆长亭又拜了一下,认真道:“弟子想求师叔借样东西……”
他还未说完,芩书仲已打断他的话,笑道:“想借紫金令牌吧?你如何知道我有?”
穆长亭笑道:“师尊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师叔,这件事自然也是师尊告诉我的。”
芩书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甩了过去,穆长亭连忙接住,惊喜道:“多谢师叔!弟子用完后立刻归还!”
穆长亭拜别完,转身正要走出门口,芩书仲忽然道:“你就算此刻能入禁地救他,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就算能够全身而退,他擅闯禁地本身就是死罪,救了也是白救,即便如此,你依旧要去?”
穆长亭脚下一顿,笑了笑,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他一日为我师弟,我便会护他一日,这是我身为大师兄的责任,生死不改。”
“多谢师叔提点。”穆长亭推门走了,房间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芩书仲独坐窗下,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含笑,低喃道:“这一点倒像足了你师尊。”
第27章 浅色金瞳
虚天之境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十二宫宫主除了掌门仙尊谢应君与医师长老芩书仲不在之外,其余都到齐了。
他们神情严肃,一边加固封印,一边摆出法阵,似乎就等着魔物破境而出,围剿而上给它致命一击。
此魔物真名叫蛇瘿,被困在虚天之境已有百余年之久,许多年没有猎杀生人,它此刻非常饥饿虚弱,俨然退化成一条普通的巨蟒,可一旦它将邢玉笙吞噬入腹,吸食掉他全部的修为,魔气将会暴涨,狂化的力量足以撕裂虚天之境!
穆长亭拨开人群挤上去,先是对着各宫宫主跪下行了一礼,朗声道:“弟子穆长亭愿往虚天之境将邢师弟救出来!”
执戒长老皱眉看着他,严肃道:“你的修为尚不足以与蛇瘿抗衡,此事我们商议过,将由悬月尊前去救人,你退下。”
穆长亭看了一眼他们复杂的阵法,说道:“长老,若弟子没看错的话,此乃坤灵法阵。此阵威力巨大,但十个布阵人缺一不可,若悬月尊离开,此阵该由谁替补?”
执戒长老沉吟道:“我会分出影分身,暂代他的位置。”
穆长亭抿紧嘴唇,低声道:“影分身终归是虚影,魔物狡猾,若是识破破绽,到时候功亏一篑,后果将不堪设想。”
执戒长老沉默半晌,问道:“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穆长亭眸光雪亮,坚定道:“求长老允许弟子进入虚天之境,若是无法救出邢师弟,弟子必会自断经脉,不会让魔物有机会吸食我的修为!”
执戒长老一拂衣袖,怒道:“荒谬!来人,将他拖下去!”
弟子们正要上前将穆长亭拖走,穆长亭却从怀里掏出一枚紫金令牌:“长老应该识得此物,弟子有掌门令牌在身,清心派弟子皆不得违抗!”
执戒长老被他气得不轻:“你……”
穆长亭微垂下头,低声道:“弟子答应过师尊,要照顾好师弟们,如今也只是不想邢师弟妄送性命,并非对长老不敬,还望长老成全!”
执戒长老看了他半晌,只在他脸上看出决绝之色,长叹一声:“罢了,放他进去。”
清心派并非没有比穆长亭更高修为的弟子,比如执戒长老门下大弟子云阳、清和宫三弟子封天谕、浴兰宫大弟子白青青,都是除了穆长亭之外更好的选择,然而坤灵法阵除了需要布阵人,还需要数十个守阵人,让沈宜前去营救是因为知道他有能力全身而退。目前阵形已成,守阵人就像建筑的基石,不得轻易抽换,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对坤灵法阵造成极大的影响。
然而穆长亭的考虑也不无道理,在场的人谁都没有对捕拿魔物有绝对的把握,动用影分身确实存在风险。
既然穆长亭坚持,那就暂且让他一试吧!
临走之前,执戒长老给了他一个破境铃,叫他一旦找到邢玉笙就摇铃,他们听到铃声的召唤就会将他们自虚天之境中强行拖出。
穆长亭点头表示明白,待准备好一切,执戒长老挥袖一拂,穆长亭只觉身后一道劲风扫来,整个人朝虚天之境扑去!
再睁眼,已身处一片浓雾之中。
邢玉笙的意识像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一道又愤怒又懊恼的声音回荡在虚空:“失策!居然阴差阳错的认了一个小鬼当新主人!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是……这是谁的声音……我又在哪里……
邢玉笙疑惑地皱眉,那人却好似能听到他心中所想,回应道:“哼,醒了?吾乃蛇瘿,魔君麾下第一魔兽,如今我们血魂相融,你荣幸的成为我收下的第一个小奴仆。”那人压低声音,刻意装得颇有威严。
邢玉笙思索片刻,联想到刚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句话,心里有了一个诡异大胆的猜想,他忽而冷冷说道:“魔物,快将我放了,否则我出去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蛇瘿瞬间炸毛:“谁将谁碎尸万段,你打得过我么你!”
邢玉笙淡淡道:“听说认主的魔兽不能伤害主人,否则将会遭受反噬,你且试试。”
蛇瘿见诓不住他,一下低落起来,是了,它已认主,不能将这个小鬼怎么样。
自打魔君被打落魔界,原身在不久之后离异的消失不见,他们之间的血契忽然就断开了。困于此处一百多年,它一下失控起来,竟然忘记了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大意的跟一个小道士完成了互换鲜血的仪式!结成血契,重新认主!
邢玉笙见它反应如此,对心中的猜测愈加肯定,同时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蛇瘿恹恹道:“我又没对你怎么样,是你自己昏迷过去了。”
邢玉笙静默片刻,道:“我命你将我们之间的血契去掉。”
蛇瘿冷冷一笑:“血契一旦结下,就不可逆转,有本事你自己断开。”
就这件事争论一番后,邢玉笙正待逼问它关于穆长亭的事,蛇瘿语调一转,忽然戒备道:“有人闯入虚天之境!”
穆长亭在密林里兜兜转转寻了许久,终于闻到了一股血腥之味,心中一凛,他辨认出方向,飞快跑过去。
古树环抱的中央空地里,昏迷不醒的少年脸色惨白,浑身是血的被巨蟒用蛇身一圈又一圈的牢牢盘住。
穆长亭甫一靠近,尚未来得及藏匿行踪,巨蟒蛇头微抬,一双巨大的浅色金瞳已将他死死锁定!
穆长亭缓缓吐出一口气,拔出长生剑,白色的剑芒时长时短,围绕在泛着冷光的剑身之上。
蛇瘿吐着蛇信子,曲起蛇身,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刻,被围困在蛇身里,仿佛随时可能会丧命的刑玉笙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少年面色冰冷似雪,原本漆黑如墨的双眸此时竟变成浅色金瞳,与盘旋在空中与他低头凝视的蛇瘿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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