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锋缓缓摇头,一面摇头一面苦笑:“慨然赴死吗?我一开始便想着要慨然赴死,可当一次我被魔教刺客以毒刃重伤,生命垂危时,我却突然开始害怕,我怕活不到天堑浮岛再次出世便会散手人寰,我怕我就这样死了,死在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慕白茫然地看着易锋,他不太明白。
“自从报了师父的仇,我开始觉得空洞,幸存下的青城派师弟师妹们都变得陌生起来,甚至包括小茹,我不想见他们,不想和他们说话,或者说,我根本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只想回到那座南海上的孤岛,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但你还是娶了自己的师妹?”慕白冷笑着道。
“因为生活总得继续下去,那时我疯狂的想要个孩子,我的血脉,我的延续,我与人世之间的联系。后来孩子倒是有了,可每当看到他们的脸,我依旧会想起阿茗,他就像一个冤魂一样怎么也不肯离开,时刻提醒着我亏欠了他一条命,还有大半辈子的幸福光阴……我必须好好活着,活到浮岛再次出现的那一日,回去找他,若是找不见他,便留在那里,死在那里,和他当年一样……”
说到此处,他站起身来,“噗通”跪下,仰望明渊诚心诚意地道:“正如龙君此前所言,我寿数将近,再没有一个一百年可以等了,此次天堑浮岛之行若是不成,便只能含恨而终,不知去了地下魂魄又会如何煎熬。龙为水神,在南海之中若能得龙君大人相助,想必我毕生心愿定能达成,只求大人怜悯……求大人怜悯……”说着郑重其事地朝明渊磕了三个响头。
明渊叹了口气,他今日已受了太多人的跪拜,可他并非神通广大的神明,给不了他们哪怕一丁点儿的庇佑,甚至就连自己的性命也是危如累卵。
他躬身抬手将易锋扶起,引他坐回椅子上,道:“这些年,你有没有查清你师弟究竟是怎么知晓浮岛秘密的?”
易锋摇头道:“青城派门规,未成年的弟子不允许单独下山。阿茗出海时才十七岁,之前只跟随师父及几位师兄弟下过两回山,我实在想不出他是从何处知晓的秘密。”
慕白沉吟道:“你说你师弟到青城山时已是七岁,那他的父母又是何人?”
易锋道:“我也问过阿茗,但他一直讳莫如深,只说父母是南海渔民,原本以打渔为生,后来不知怎地就抛家舍业,急急忙忙北上,途中又遇到饥荒,两人都病饿而死。可再要查他们的亲戚好友却是一无所获,线索也就断了。”
明渊不禁皱起眉头,三个凡人能够平平安安地通过被水族忌惮的死亡海域,登上传说中的天堑浮岛,若没有人指引决计不可能,易锋的那位师弟绝不仅仅是知情那么简单。
如今没了引路人,即便是他自诩颇有些本事,也不敢贸然前往,更别说还要带上一个半桶水的小修士和一个年纪颇大的凡人——据他猜测,那易锋大约是三四十岁时为了延寿才投身修仙,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即便天分再高也难有所成就,能升至筑基已是勉强,那点子本事在明渊眼里根本与凡人无异,真有危险起不了半分作用,反倒是个累赘。
易锋见他眉头紧锁,心中忐忑,生怕明渊不肯答应,急急又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搜集关于浮岛的消息,反复回想当年阿茗带着我们辗转于山腹之中时所走的路线,并画出了地图,就连出海用的船只、净水吃食等一干用品也都已准备妥当……”他越说声音越低,似也知道这些都无法打动明渊,不由得将祈求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好友太微真人。
明渊确实想要帮易锋,和慕白一起这些日子,他的心好像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柔软,但如果浮岛上没有他们必须要找的勾月剑,他是绝不会连累慕白一起冒生命之险去帮一个外人的,于是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国师适才与我们说,神剑勾月也在岛上。”
易锋眼神一暗,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太微真人却轻轻一笑,接口道:“我这里有一物,还请龙君过目。”说罢,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碧玉匣子递了过来。
明渊将匣子接在手中端详,就见这匣子似是由一整块巴掌大的璞玉切割雕刻而成,上面布满了反复的咒文,单从玉质来看,竟能与自己琢磨成龙珠的那块璞玉一较高低,端得是难得,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宝物当得起这样的容器。他如此想着,抬手将匣子打开。
匣子刚一打开,柔和的红光便四溢出来,明渊凝神去看,就见一颗红琉璃安静地躺在玉匣当中。琉璃通体火红却又通透无比,形状狭长,好像一只红色的凤目,傲视着四周的一切。明渊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立时感觉琉璃散逸出那灼热而精纯的气息。
“这匣子上下了禁制?”他谨慎地将匣子盖好,转头询问太微真人。
国师点了点头,“若不下禁制,凤目的灵气不知会引来多少大妖和魔头,我可难以招架。”也不知为何,慕白总莫名觉着他的说话声音与自己有几分近似。
明渊将匣子递还过去,“这样的宝贝确实难得一见,不知有何来历?国师又为何要拿出与我看呢?”
国师坦然道:“因为这是易锋从天堑浮岛带回的唯一一样东西,也是你要找的勾月剑的一部分。”
明渊呼吸一滞,“你是说,这就是传说中勾月剑上嵌着的那颗凤眼?”
慕白听得云里雾里,心下焦急,不由得轻轻扯了扯明渊的衣袖,明渊会意,立时解释道:“上古时候,太沧神君与凤皇大战,战事持续七日七夜,太沧神君最终一剑将凤皇的左目挑出,趁凤皇疼痛难当之时将其头颅削下,勾月经此一战,名声大噪。后来,太沧神君将那颗被挑出的凤目炼化为一颗红色琉璃,镶在了勾月的剑柄上。”
慕白眼睛一亮,“这么说来,勾月定藏在浮岛之上无疑了,既然如此,我们……”他一时口快,差点儿将事情应下来,好在想起这本就是明渊的事,即便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他的恋人了,也不能越俎代庖,连忙闭上嘴,转过头去瞧明渊。
明渊却没有回视慕白,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易锋身上,“听你之前的叙述,你们在山腹中一路都没有进入什么密室,也没寻到什么宝贝,既然如此,这颗凤眼你又是如何得到的?”
易锋道:“凤眼确实不是我从山腹中得到的,而是浮岛沉入海底后我在船的甲板上捡到的,虽想不通是怎么回事,但定是源自浮岛无疑。”他见明渊面上犹疑之色仍在,不由得继续道:“不知龙君可否愿意往南海一行?”
明渊皱着眉头将目光转向国师,道:“想来你也不会同我们一起出海吧?”
太微真人欠了欠身,道:“一国之师,不敢擅离,还请龙君见谅。”
明渊扫过那张被白纱蒙得严严实实的脸,缓缓道:“我知道你没有毁容。我要看你的脸。”
太微真人平静地摇摇头,道:“不可。”
明渊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我不和藏头露尾之人为伍。”
慕白见明渊起身,也只得跟着站起来,心中却是不知所措。明渊的情况虽不像易锋那样糟糕,但也着实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能够破开龙牙的神器难寻,错过这次机会,有没有下次还未可知,即便眼前这国师身份成谜,心思难测,至少也应放手一搏才是啊。
国师叹了一口气,道:“恐怕龙君心中所疑不止我的容貌这一件事,可现下时机未到,很多话我也无法宣之于口。我愿在此立誓,若你们能平安将勾月带回,一定属实回答你们提出的任何疑问,决不食言。”
明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而后拉着慕白转头大步往外边走。慕白心知此时只能顺着明渊,纵然万般不愿,还是乖乖跟着离开了国师的小院。
☆、第三十七章 情动
二人就这么沉默了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慕白约莫着再无旁人能够偷听得到他们的谈话,这才开口对明渊道:“大哥,你究竟在犹豫什么?”
明渊见慕白满脸焦急,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我虽不知道国师在筹谋什么,但他一定有事隐瞒于我,又怎能贸贸然就应下来?”
慕白道:“他是国师,整日里与那些官员勾心斗角惯了,心思复杂也在情理之中,他隐藏容貌或许只是为了躲人,大哥你不要想得太过复杂了。”他不想就这样白白放过一个可能救下明渊的机会。
明渊却缓缓摇头:“他躲的不是旁人,而是我。相由心生,虽说相貌不过是承载魂魄的皮囊,但这具皮囊的样子却是由魂魄本身所决定的,无论用什么方法窜改皮囊,魂体的面貌却不会改变。”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每个龙族都会有一项特殊的天赋,而我的左眼恰好就能看破一切迷障,可那国师脸上的面纱不知是何法宝,我竟然视之不破,可见他早早就已经在提防着了,对我之所长也是了如指掌。”
慕白沉默半晌,忽道:“那凤眼可是真品?”
明渊道:“其中蕴含的灵气精纯,确应来自上古,外形色泽也确实与传说中勾月上的凤眼相似。”他曾对勾月做过一番调查,故而知道的甚是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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