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大冒险 (唐景天)

第118章 对不起

　　“咩——”
　　一只圆滚滚的绵羊在孙诚然脸上舔了两下，湿漉漉的触感将他劫后余生的紧张感驱散。身体虽然还残留着些许麻痹感，但已经不影响他的行动，孙诚然攒了攒力气，从地上坐起来。
　　周围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地上开出许多不知名的野花，数十只胖成球的绵羊在周围悠闲地散步，阳光暖暖的，没有巨龙，也没有吸血鬼，这里就像一处人间圣地，能够洗涤旅人污浊的心灵。
　　孙诚然心念一动，一眼便在羊群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好，他也活着逃出来了。
　　程宇被一群绵羊围在中间，一边费力地将靠近的绵羊推开，一边骂骂咧咧地威胁：“走开走开，你们这些烦人的家伙，再过来信不信我把你们都烤了！”
　　可惜他的威胁绵羊们都听不懂，还是不断往他身边挤，伸长舌头舔舐他的脸和胳膊，直舔得他又哭又笑，却又不可能真的狠下心把这群没什么恶意的羊群烤熟。
　　孙诚然忽然就笑了，这个人好像一点都没变，喜欢逞口舌之能，嘴巴上不愿服输，然而放出来的狠话却从来都做不到。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时间能够固定在这一刻。
　　然而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他们还得继续找到真正的“塔塔木族”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德杰尔恢复人形躺在地上，旁边躺着昏迷不醒的韦汉飞和胡敏，陶思静坐在一旁望着天边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瞪大眼睛四下搜索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金伟的影子，想来是凶多吉少。
　　孙诚然怔怔地盯着德杰尔看了两秒，突然想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和程宇的变身都已经超出了原本的极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看程宇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后遗症，德杰尔呢？他醒过来后会变成什么？如果他真的化身恶魔，之后的任务该如何继续下去？
　　又休息了一会，地上的三人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孙诚然撑着双手从地上爬起来，朝程宇喊道：“别玩了，过来看看他们怎么办。”
　　程宇哭笑不得地说：“你看我像是在玩的样子吗？这些绵羊快烦死我了！”
　　孙诚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上杀气四溢，朝着调皮的羊群一瞪眼。
　　绵羊们纷纷停下舔舐的动作，像是见了狼一样惊恐地四散逃开，程宇这才得以解脱。
　　程宇长出口气，拿脏兮兮的衣服擦了擦脸，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孙诚然这才想起来，当时科兹莫的“龙吟炮”对两人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他匆匆低头一看，发现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只要没有剧烈的动作，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程宇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脸上混杂了口水、泥土和青草，看起来像一只刚从外面浪回来的大花猫。
　　孙诚然忍住笑说：“你还有力气没，赶紧看看他们有没有大碍。”
　　程宇委屈地说：“没力气啦，我自己的伤都没来得及治疗，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我，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吗？”
　　“那就是没问题了。”避开程宇期盼的目光，孙诚然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不过德杰尔似乎过度使用了变身能力，他醒过来的话，会沦为恶魔吗？”
　　程宇眼中一黯，嘟囔了一句：“我也用过三次变身了，也没见你关心关心我。”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孙诚然怒道，“而且要不是你电晕我，我也不会让你用出第三次‘恶魔变身’！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毕竟还占据着他的身体，我不希望他的身体出现什么状况。”
　　“你果然还是讨厌我的。”程宇苦笑道，“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德杰尔大人的话，只要他不再次使用变身，撑个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日子里找到真正的‘塔塔木族’。你可得把眼睛放亮点了，要是再被别的什么人带进陷阱里，可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孙诚然道：“连你对这个世界的背景这么熟悉都能中招，我怎么看得出来。”
　　程宇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掠夺性的目光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的影子印入骨子里。他轻咬下唇，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孙诚然没来由地浑身一颤，感觉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即将离去，面上一冷，挑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过了，我不会喜欢你的。你不用在我这装可怜求同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队伍里只剩你一个治疗了，你……”
　　“你其实还是关心我的对吗？”程宇低下头，声音软绵绵的，“可是你总是把我当作敌人，总喜欢用最无情的话刺痛我。因为你知道，我和他一样，无论你怎么对我，我对你的爱都是不会变的。”
　　“对不起！”
　　被这么莫名其妙地道歉，孙诚然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他深吸两口气，冰冷的空气像一根根尖针，扎入他的肺脏，迫使他疯狂地咳嗽起来。他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就要死了。”程宇淡淡地说道，仿佛话里的主语根本与他无关，“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丧失理智，是因为我的灵魂已经濒临破碎，根本不足以化身恶魔。德杰尔大人严重透支了他的血脉之力，原本是应该当场爆体身亡，可是他还有三张‘灵魂契约’，可以保住他三次性命。致命的能量由我接收，他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了。”
　　孙诚然咳嗽得更厉害了，像是要把内脏一起咳出来，嗓子里像是塞满了火药，气管火辣辣的疼，刺激得他的泪腺开始分泌液体，然而他依旧无法说出一个字。
　　陶思静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程宇，说道：“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可能走到这里。”
　　程宇冲她笑了笑，道：“我也不完全是在帮你们，要是能活着抵达最后，我也想继续活下去。但是死亡也是生命的一个过程，我终究要体验一回，现在不过是提前了一点，我只是还有些遗憾罢了。”
　　陶思静轻轻叹息一声，瞟了眼咳嗽不止的孙诚然，对程宇说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程宇灰暗的眸子里透露出点点死气，但他的表情一直都很平静：“没什么，这是我自己造的孽，如果我不贪心试图占据这个身体的一切，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
　　孙诚然终于停止咳嗽，像一头豹子一样扑上来，拽住程宇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吼道：“你早就预谋好了对不对！从你硬撑着自己开始第三次变身就已经决定好了对吗！？”
　　程宇无力地抬手，想要将这个暴怒的人推开，最后却不得力，只得恹恹答道：“反正你也看不惯我，就算我和你们一起走到最后，你不也会许愿让原本的他回来吗？”
　　“那是我的事！”孙诚然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掐死，“你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你抢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还嫌不够，你还要连我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打碎，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凭什么擅自用他的身体做决定！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离开我！
　　“对不起。”程宇的双眼渐渐开始失去焦距，“我只是按照这具身体本来的意志做出选择。”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把他还给我啊！”孙诚然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以至于他没有看到程宇开始涣散的瞳孔，“你告诉我，你刚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不是还想着乘我不注意偷偷离开这里？你以为我会被你感动吗？不，我恨你！”
　　“你果然还是这么了解我……他。”程宇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孙诚然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感受着他越来越迟缓的心跳，泪水哒哒往下掉，像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我只要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除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对不起……”程宇抬了抬手，他知道孙诚然自从父亲死后，这十多年来都没有再掉过一滴眼泪，本想安慰他一下，可是随着灵魂的碎裂，平时最简单的动作现在对他来说都无异于徒步上青天。
　　孙诚然的怀抱很温暖，带着程宇熟悉的味道，也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的味道。他忽然体会到一种名为“幸福”的感觉，即便视线中已经被黑暗包围，他仍然能看见遥远的地方，有一盏属于他的明灯，在给他照亮前进的方向。
　　“小雨……就拜托你了……”他把头伏在孙诚然的肩头，用尽毕生力气，留下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轻风微拂，吹开遍地姹紫嫣红，绵羊们一层层围上来，像一群虔诚的教徒，为故人诵念出送别的悼文。

第119章 伊利丝

　　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绵羊。
　　胡敏睁开眼睛，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这句话。夕阳将天边染成鲜红，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从手环中召唤出“骨之哀伤”抱在怀里，这才感觉到了一点儿心安，转头往人群中看去。
　　人群中少了金伟和程宇的身影。金伟他是看着和德库拉一起被“夜光蝶”的自爆吞没的，程宇应该逃进传送门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