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配上他那还没完全长开的,属于少年的单薄小身板,季雁卿真是怎么看怎么屈心。但这种屈心又不是很好表达,千言万语都不一定说得清白,白天还和人互放嘴炮的季雁卿头一次觉得自己语死早。
眼看狼崽子要出去了,他终于支吾出了完整的一句话:“你烧哪儿了?我去拿。”
“你都忙活了一晚上了,歇歇吧。”
那狼崽子都这样了,季雁卿要是还拒绝,就有点伤人心了,他只好说道:“外头风雪大,你这么出去不行。”
他左右环顾,发现屋子都被狼崽子收拾了一遍,一时间竟然找不着这崽子的袍子都扔去哪儿了,只好解下自己的大氅,解到一半发现自己的沾冰带水,冷如玄铁,披着还不如披着,于是又悻悻的收回了手。
他这跟演哑巴戏似的,难为那狼崽子竟然还洞悉了他的想法,推开门,在风雪里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极其浅淡,像是寒天雪地里从冰冻里逃逸出的一丝梅香,若有似无,但沁人心脾。
季雁卿一下子竟然有点看呆了。
狼崽子现在是十三四岁左右的样子,五官没长开,一旦长开了,必然就是一个妖孽。
“种族优势吗?”季雁卿想,他记得摇光君也有一副妖孽一样的长相。
狼崽子的笑容一闪而逝,说道:“两步路而已,比不上你在外面冻了一个晚上。”
说完他就轻轻合上门,转身走了。季雁卿低头,看见案上狼崽子抄了一半的经,随手拿起了一本。
季雁卿来这里之前从没用过毛笔,要不是系统加成,不用他表现的多离谱,光是他那手字就能让人怀疑他的身份,因此他一直在下功夫苦练,力求即便不带系统玩,他也能写出和季鸿一样的字,但越练越觉得心中烦闷。
都说字如其人,那为何季鸿的字并不洒脱?
但狼崽子就不一样了,字骨端方,末了一笔又是说不出的随性,季雁卿非常喜欢。
他又翻了几页,发现即便他鸡蛋里挑骨头,也找不出任何狼崽子偷工减料的痕迹,他将经文放回原处,笑了笑。
可能是回屋子的时间久了,他在外面冻的棍子似的四肢百骸,终于渐渐地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狼崽子捎来的热水能装整整一个大浴桶,季雁卿泡进去后,舒服的叹了口气,一边感慨狼崽子真是十分贴心,一边有了点再世为人的感觉。
不过他没想到狼崽子不光烧水,还打算服务全套,连洗澡这事儿他都打算亲自伺候了。
季雁卿心情复杂,坚决道:“崽子,我是累了点,但是四肢尚在,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你都忙活了一个晚上了,先歇着去吧。”
以前常听说古代大户人家,洗个澡都有人伺候,但他是万万没有这个癖好的。即便他来自一个开放的社会,骨子里也始终觉得赤身裸体时的肢体接触十分不雅,他自己也没办法习惯,过去连公共泳池都不常去。
热气氤氲了半个房间,狼崽子见季雁卿这样也不坚持,眼睫垂下,说道:“那我就在外边,有什么叫我一声就行。”
说完他就转身绕出了屏风,季雁卿趴在浴桶边上,看着狼崽子端坐抄经的身影通过烛火印在屏风上,心情有一点复杂。
怎么一顿骂之后,就跟个大人似的了呢。
他反身靠在浴桶上,练了一晚上剑,如今被热气一熏,热水一泡,睡意就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抬头时他看见了那盏‘狼爪灯’印在墙上的爪子印,没忍住笑了出来,扬声叫道:“狼崽子?”
他看见屏风上的影子抄经的动作一顿。
“嗯?”
“你守了一个晚上,就为了这个?”
这次狼崽子沉默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季雁卿觉得自己都快被氤氲的热气蒸睡过去了,才听见狼崽子又回答了一声:“嗯。”
季雁卿这回不说话了,他不自觉的牵了牵嘴角,像是在笑,往浴桶里沉了一点,感觉冰棍似的身体终于彻底解冻了。
他似乎有点明白折柳第一式的起意了。
☆、 第十九章
如果不是占了个修士身份的便宜,季雁卿丝毫不怀疑,第二天别说是练剑,他能不能起来都不一定。头天练剑太猛,第二天醒来时浑身上下无一不酸痛,季雁卿挺在床板上,默默运气好半晌,才像个正常人一样起了床。
“娘诶,练剑这事儿太苦了,再来一次简直不得了。”季雁卿挺直腰杆,努力维护自己在狼崽子心里的形象,面无表情的想道。
然而他很快就明白了,当夜幕四合时,无论他多不愿意,内心是不是在咆哮,他都得拿起倒影出门。
这不光是为了他自己。
“烧水后放着不管也不会冷,晚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知道了吗?”季雁卿出门时转头叮嘱,想摆出一副长辈的关切态度。狼崽子跪坐在案前,目送他离去,答了声是。
季雁卿一看就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自从狼崽子那天叫了他一声师尊,就越来越精通‘阳奉阴违’这一套了,偏偏还都用在了戳季雁卿心窝子上,弄的季雁卿连说他都不好说,他叹了口气,合上门,走了。
季雁卿到论剑台的时候风雪已经小了下来,那位不知名的前辈竟然来的比他还早,季雁卿不多问,那人也不多说,依旧只是分出一股元神罩着季雁卿,带他将折柳第一式又走了一次,末了收招时说道:“不错,比昨日好了一些,一个晚上而已,你想通了什么?”
季雁卿都要觉得下句话就是‘难道你屋里藏了什么人?'了,但这也不能怪人多想。修真界的剑法多勘人生哲理,要么问天,要么问地,唯有折柳问情,而像季雁卿这种年纪轻轻就到了这个级别的,向来开始修道的早,多半是还没通情窍就被带上了薄情寡欲的山,往后就是想开也没什么机会。
然而他又不能跟人解释说‘我房里有个小崽子,我看他挺暖心的。’
龌龊心思太多的季雁卿无奈的想道:“那崽子看上去才十三四岁,我要这么说的话,配上折柳的意境,到时候百口莫辩,我成什么人了我。”
季雁卿尴尬的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好在那人也没打算追问,片刻休息后,又带他重新练起了剑法。
在那人的教导下,论剑台积了多年的雪被倒影的剑气卷了起来,季雁卿恍惚间竟然有种穿过了漫长的光阴,看见了季鸿堤岸折柳,赧然一笑的模样。
狼崽子正就着灯光,伏在案前抄经,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望向窗边,恰逢这时门外传来了‘笃笃笃’的声响,狼崽子转头,淡漠的看了一眼,随即挥手将门打开,一只纸鹤就朝着他的脸横冲直撞飞了进来,狼崽子抬手将那只纸鹤夹住,二话不说把它给大卸八块了起来。
那纸鹤的材质相当粗糙,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浑身破烂不堪,除了能飞以外再没任何保护的术法,看上去就像是哪家入门弟子最见不得人的练手之作,别人见了不嫌弃就好,根本不会愿意碰它。
为了不还没看到内容,那只纸鹤就灰飞烟灭了,狼崽子不得不将动作放的慢之又慢,最后那半截指头大小的纸鹤才含羞带怯的将内容展现在了狼崽子的面前。
十分简单,只有两个字——有变。
狼崽子将那张纸条展开摊在案前,皱起了眉,半晌后以手抚过,那张纸条转瞬就变成了一缕烟,没进了案上篆刻的卷云纹中,再看不出一点踪迹。
狼崽子静坐了片刻,估摸着季雁卿还有一会儿也该回来了,于是起身打算烧水,推开门的刹那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雪花糊了眼,他抬头看了看,乌云闭月,逍遥峰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落雪了。
此后天青山依旧时雪时晴,狼崽子依旧坚持每晚掌灯候着季雁卿,久而久之季雁卿也就不阻止了,反而每回冻的不如归去时,觉得那也是个暖心的念想,而他自己拼死拼活终于将折柳的招式囫囵记了个清楚,至于融会贯通,在被剑砸脚无数次,一次还差点飞去山崖下后,他总算想明白了这事儿得慢慢来,横竖没什么需要他动手的地方,暂时会两三招糊弄过去就行了。
转瞬间一个月过去,终于到了出发前夜。
季雁卿收回剑,那股罩着他的元神倏然远去,那躲在松树后的人再次开口说道:“招式记得差不多了就行,练剑不讲究这一时半会儿,未来多抽点时间练练,别出去了让人笑话。心境也得跟上,没事多修炼,闭关更好,不然跟街头刷把式的也没什么区别。”
这些日子以来,那人一直躲在松树后,从未露面,每回他说话的时候,季雁卿都有种回到了中学做课间操的错觉。
季雁卿真心实意道:“多亏前辈指点,不然疑惑太多,休说一个月,怕是一年半载也不一定有今日的效果。”
那人笑了声:“一塌糊涂,见你辛苦,我又实在看不下去,才指点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雁卿:“......”
这到底是在体恤他还是在嘲讽他。
那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刚刚一句话直接糊了季雁卿一脑门的官司,还十分兴致勃勃的问道:“你练剑时有什么感悟,方便的话不如说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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