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恨我怀有身孕,要孕育神族子嗣,
否则,我便随着夫君一同杀魔,同生同死、同衿同墓”。
想及夫君,玄雪只觉悲痛交加,一时气血逆行,眼前发黑,仰头往后倒,
灵绾闪身出现在她身侧,伸手揽住了她,望着玄雪苍白的脸。
“真傻”,灵绾咬着唇看她,把她抱在怀里,朝着神虚宫走去。
神虚宫分东西两殿,玄雪住在东殿,灵绾住在西殿,
中间隔着蜿蜒河流、郁郁葱葱的树木,可灵绾却总在东殿晃悠。
“小丫头,主人可在?”,灵绾往侍女手里塞了支珠钗,笑着说道,
“拜见神君”,侍女惊得跪下叩拜,被花神拦住,
她缩着手,不敢收下手里珠钗,嗫嚅道,
“上回婉儿让神君入殿,尊主极是不悦,对婉儿好一顿责罚,神君莫要为难婉儿了”。
灵绾往里探了探头,笑道,“成日就呆在殿里哀痛幽思,
是不是迟早都会憋出病来?你放我进去气气她,还能有点精神”,
“神君上回已把尊主气晕了,万万使不得了”,婉儿哭丧着脸,哀求道,
灵绾嫣然一笑,“多气气,就见怪不怪了”,
她理了理衣袖,今日穿着海棠初春的薄衫,头上簪着一朵娇艳海棠,
腰肢款摆,莲步轻移,走进殿里。
不多时,就听得里面砸东西的声音,玄雪隐含怒气的骂了一句滚出去,
婉儿就见灵绾灰头土脸的出来,鬓边的海棠都被砸偏了,
只灵绾嘴边掩也掩不住的笑意,却盛过那海棠初绽,明媚惊心。
哪有人被骂的这般开心的,婉儿皱着眉,看着灵绾得意的走出来,顺手捏了把她的脸,
心道,又把尊主惹怒了,等会可要小心应付。
转眼过去五十年,灵绾依旧乐此不疲,
每隔三两日便要去东殿看玄雪,
呆不过半日就会被赶出来,却也不愠,反而笑意嫣然。
直到一日夜里,婉儿慌张的到西殿,涕泪横流,
“神君,今夜尊主腹痛难忍,遍体虚汗,医,医官说,说,
尊主长久悲思,气血郁结,恐,恐怕..”。
灵绾正在榻上睡着,缓缓睁开狭长的眼,神色无波的应了声。
婉儿见她不肯相助,不由急道,
“若不是神君今日去殿里,又惹了尊主生气,夜里才发作了”,
“哼”,灵绾坐起身,沉下脸道,“你的意思是,我害了她?”,
婉儿不敢应声,跪在地上,泪珠子直掉。
灵绾披过长衫,满头青丝垂及腰侧,
总是微翘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朝着东殿而去。
玄雪躺在榻上,虚汗打湿衣衫,纤细的手指死死抠着,脸色惨白,
大颗大颗的汗珠自额边滚着。
灵绾坐在她身侧,抬手给她把脉,
“唔..”,玄雪死死咬着唇,也不肯喊一声疼,真是个倔强的人。
灵绾眉头不由拧起,气血大亏,胎象不稳,恐有坠胎之兆。
“救..”,玄雪紧紧抓住灵绾的手,“救救,我的孩子”。
“这般舍不得么?”,灵绾任她的手指嵌到肌肤里,抓出深深的红痕,
抬手拂过她黏在额上的濡湿发丝,露出那张清冷而绝世的脸。
指腹缓缓划过,也不知是在问她,还是问自己,低低说道,“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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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 总是孤傲而淡漠的玄雪, 仿佛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
她不肯松开灵绾的手,低声恳求道。
灵绾抽回手, 笑道, “像我这样没本事, 只会玩弄百花的神族,又帮得了你什么呢?”。
灵绾缓缓往殿外走去,玄雪侧着头,望着她的背影, 眼角流下了泪,
孩子,她的孩子。
“神君可有法子救尊主?”, 婉儿上前问道,
灵绾没理她, 只对医官说道,
“该用什么药就用,不要有顾虑, 她的身子受得住”。
“神君,你怎么这么说?”,婉儿浑身轻颤,
灵绾没有理她,对医官说道, “尽量拖三日”,
说毕,灵绾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万神山。
三日后,灵绾取回血灵参和仙豹胎,给陷入昏迷的玄雪服下,
次日,玄雪才苏醒过来。
“尊主,医官说,孩子保住了”,婉儿抹着泪守在她身旁,
玄雪神情微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在你肚子一日,就会汲取你的气血和神力,
等她一天天长大时,就是你逐步衰弱之际,
神族产子,自古九死一生,你当真要不顾性命吗?”,
灵绾柔媚的声音在旁响起,在玄雪听来,颇为刺耳。
想及她昨夜的拂袖离去,玄雪不由冷声道,
“难不成,我要眼睁睁看着孩儿死去吗?”。
灵绾脸色苍白,薄唇勾出一抹,浅的转瞬即逝的笑意,
“今日不过是一难,后面还有重重难关,
凭你独自一人,闯的过去吗?”。
“不必你管”,玄雪喘息着说道,“你少来气我,便是好了”。
灵绾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玄雪绷紧的身子缓和下来,靠在榻上,抿了口婉儿递来的茶,
“尊主,莫要动气,医官说了,尊主忧思过重,气血易滞,会影响小神君”。
玄雪阖眼,轻吸了一口气,方嗅到房中有不曾闻过的清幽花香,
她扭头望去,就见案上花樽里呈着一簇似雪非雪的花,
花茎剔透,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神君说,这是产自北御的幻雪花,想着万神山的人都没见过,特地拿来给尊主瞧瞧”,
婉儿忐忑说道,
花神分明就是在她主子面前炫耀,故意想激怒尊主罢。
“你拿近些给我看看”,玄雪没生气,反是好奇打量着,
她手指轻拨花茎,簌簌花瓣坠落,有如落雪,极是好看,
花瓣掉落后,花蕊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根花茎,
不像万神山的百花,只要沾到灵力,就会瞬息生长。
“可要拿出去扔了?”,花落后便是残败,
婉儿看到玄雪拨落花瓣后,没有复生出花瓣,一脸的惋惜。
“放着吧”,玄雪望着幻雪花,“万神山也有开败凋零的花了”。
过的两日,灵绾走到屋子里时,
就看到幻雪花的花蕊枯萎了,花茎也垂着,失去了活力,
她抿了抿唇,笑道,“原来你喜欢”。
玄雪没有理她,身上盖着锦被,靠在窗棂前,晒着太阳,手里握着一卷书册,
苍白的脸色染了金晖,眉峰悠远,眸色如墨,散发着微凉月华气息,
就如一抹皎洁月光,洒落满地。
灵绾自顾自坐在她榻沿,手里端着一盆海棠,
她把幻雪撤掉,把海棠放在窗边,娇艳的海棠,大朵大朵的盛放着,
似极了对面那人张扬的笑容。
玄雪蹙眉,抿着唇,却没有出声。
“为什么这么厌恶我?”,灵绾手指拂过海棠,轻声问道,
“我看书时,不喜旁人打扰”,玄雪冷声说道,
灵绾收回手,笑着凑近她,“我知道你为什么厌恶?”,
她支着手撑脸,滑落的薄衫,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臂,
“因为我是神魔大战的逃兵,而你每次看到我,就想起了你自己,
想起了你与我一般,在众神陨落后,独活着”。
玄雪手指微微用力的捏着书卷,脸色冰冷,斥道,“出去!”,
灵绾无动于衷,手指轻点在她的腹部,
“若不是你怀有身孕,是不是早就随阳炎而去?”。
玄雪把书本砸在了她的脸上,面若冰霜,咬牙道,
“没错,若不是我怀有身孕,纵使拼尽最后一丝神力,我也绝不逃避”。
灵绾轻嗤道,“诸神陨落是屠魔的职责,你诞下神子是职责,我留在此,也是我的职责”,
玄雪鄙夷的看她一眼,“你的宿命,又是什么?”。
灵绾静静的看着她,总是带着轻佻笑容的脸,异样认真的望着她,
眸光专注而深邃,灼热的让玄雪垂下了眼,轻斥道,“莫名其妙”。
灵绾的手掌轻抚过玄雪的肚子,缓声说道,
“我的职责,是护着你,护着神族最后的血脉”。
玄雪微愣的望着她,阳光洒在她明媚的脸上,狭长的双眼微翘,嘴角带着温柔笑意,
她的手掌温暖的贴在隆起的腹部,轻轻摩挲着。
“是不是这样就能成为我苟活的理由呢?
那些长埋在万神冢的诸神,不论生前是多么的贪婪、自私,
只要为屠魔而死,就会成为三界称颂,享誉荣耀的神!”,
灵绾站起身,似笑非笑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