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他曾经格外信赖的组员们,也各自有着各自的背景与来历,并不只有他一人是以隐藏者的身份进入特殊调查处的。
夜深了,其他人已经渐渐离开,整个三楼只有总处办公室和走廊里还亮着灯。
梁蒙站在窗前看着深蓝色的夜幕,眼中的忧虑与失望比这夜色更慎重。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进来。”
“三处长,烦什么呢?”这声音吊儿郎当,引来梁蒙回头,原来是制作身份卡的大叔。
“K叔,你还没下班?”
“下班了,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过来看看。”K叔走近,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还顺手递给他一杯,“怎么,不适应当处长?”
“有什么适不适应的,报告多了点,写得烦而已。”梁蒙笑了笑,又冷下脸,“以前我应该自己写报告的。”
K叔挑了挑眉。
梁蒙苦笑:“谁都知道我最烦写报告了,所以总让手下人帮我写,他们提交报告的时候,隐去一些可疑线索,我若不自己翻看过程材料,很容易错过,这报告交给LMPB,他们一看,逻辑通顺,报告全面,又怎么会怀疑这报告被删减过?”
K叔倒是很淡定:“写报告嘛,总要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删掉。他们或许只是觉得提不提都一样吧。”
“不一样。”梁蒙摇头,“如果写报告的是我,我会把那些可疑线索都找出来重新审一次,重新调查,报告里也会如实写上……说到底还是我太大意了。”
K叔看着他:“你怀疑你组里有人帮忙伪造现场勘查资料?你们是小组活动,资料造假很容易就被发现吧?”
梁蒙深吸一口气,严肃地看着他,问:“如果他们互相包庇呢?”
“……”K叔沉默片刻,摇头,“不可能,他们来历不同,怎么会互相包庇?”
梁蒙嗤笑一声,道:“如果第一次,A造了假,其他人发现了,默默帮忙瞒下来了,第二次,B也隐去了一部分资料,曾经被包庇过的A还了人情,其他人也选择了无视,第三次,C也在写报告时故意删减了部分内容……你觉得A和B会怎么做?其他人会怎么做?”
K叔瞠目结舌:“你的意思是,他们各自私下为别人造假,但因为这种内部联系,形成了组内的潜规则,默许了各自的包庇活动?”
梁蒙看了眼办公桌上摊开的大片资料与全息屏幕上的资料,呵呵笑了两声,大口灌着水,道:“二组三组这种事儿也不少,仅有少数几个没有参与其中……K叔,我怎么也没想到,整个特三处,竟然也是那个黑暗产业链的一部分,还运作得如此顺利。”
“你这话可是在否定自己啊!”K叔拍拍他的肩膀,“你自己又不是这样的人。”
梁蒙忽然把手里的杯子朝地上狠狠一砸,怒道:“可是我特么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居然完全没有察觉!他大爷的!”
他的暴怒来得太突然,K叔朝后躲了一下,看着他发疯。
“我组里那些人,一个个的,每天在我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结果呢?背地里做些阳奉阴违欺上瞒下的勾当,还敢帮着外人陷害我!”梁蒙把办公桌上的资料全部扫到地上,大声骂着,“在他们眼里我算什么?蠢货吗?!”
K叔按住他胳膊,沉着脸道:“梁蒙!你冷静!”
梁蒙扶着桌沿,脸涨得通红,目光中的暗光看得人心惊。
“他们从来没觉得你是蠢货,所以他们做得极其小心。”K叔安慰着他,“梁蒙,你知道自己的弱点是什么吗?”
梁蒙扭头问:“什么?”
“你和他们不一样。”K叔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梁蒙,你和他们——不、一、样。”
梁蒙目光沉沉,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有所好转。
K叔继续道:“你知道为什么总处一直想让你做特三处的处长吗?”
“为什么?”
“同样的理由。”K叔竖起手指,“你和他们不一样。整个特殊调查处,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其他几处亦是人才济济,可是只有少数几个,是总处挑选出来的人。你见她见得少,大约不是很了解她的为人。”
梁蒙站起来,点头:“我的许多工作都是直接上报给之前的三处长,很少直接向总处汇报。”
“她这个人啊……”K叔仿佛想起了什么,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女人,一心为国为民,是真的大英雄。在这豺狼环伺的特殊调查处,她稳坐总处的宝座十几年,手下极少出错,一般人有几个做得到?我知道,你肯定觉得她有时候难以捉摸,不过女人嘛,大抵都是这样的。”
梁蒙被他逗笑,知道他不是在说总处坏话,便附和道:“女人心,海底针嘛,总比男人要细致许多。”
“她尽可能地,为特殊调查处选择更加合适的领导人选,你就是其中之一。”K叔拍了拍他肩膀,“你要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梁蒙沉默片刻,问道:“其实她早知道特三处的情况吧?前任三处长被带走……也是出于她的示意?”
K叔笑了笑:“这些我就不知道了。”
梁蒙觉得脑子有些乱,一时间竟然忘记问K叔为何对总处如此熟悉。
K叔水喝完了,起身告辞:“我先下班了,老人家身体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梁蒙挽留:“再聊一会儿?”
“不了。”K叔拖着步子朝外走。
梁蒙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问:“总处来特殊调查处几年了?”
K叔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梁蒙总觉得对方似乎对此十分赞赏。
“二十年了。”
梁蒙猛然醒悟过来。
特殊调查处总处长的任期比一般的政务机构年限长,任期十年,这一届总处是特殊调查处设立以来的第二个女性总处长,因其出色的表现和首届任期间的巨大贡献,接下来的一任依然由她接任,总体算来,今年算是她的第二届任期的末年。
梁蒙对这些八卦不够敏锐,此时想起来竟然觉得心如擂鼓。
许多以前被他忽视的细节逐渐清晰,就连此次总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举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在她任期的最后一年出现了唐齐案,必然无法连任第三届——有人也看不惯她在总处的椅子上坐太久,故意挑着这个时间将事情闹大。
梁蒙不期然想起前几天新闻上对特殊调查处的不作为和缄默表现进行抨击的评论,总处如今的状况并不比LMPB好多少。她肯帮忙救下唐齐,恐怕是穷途末路前的最后示好。
☆、chapter4-29
梁蒙下班回家的路上依然开着唐齐的车,这车认主,之前不肯打开安全防护,梁蒙仗着自己与唐齐厮混多日,不要脸地让远在陈叔安排下修养的唐齐修改了准入许可。唐齐对自己的车子万般疼爱,自然是不乐意让它停在外面风餐露宿,但梁蒙提起他现在的逃犯身份,这车子虽然还未被法院没收,但不管的话,保不齐就要报废。
唐齐思及此,偷偷修改了远程协议,给了他附属驾驶权。
梁蒙开着他的车回自己家,其实他更想去唐齐家,奈何那边现在早不知被多少人暗中布下了监控,他若真去了,反而会给唐齐带来麻烦。
进门前梁蒙就察觉到不对劲,虽然门锁没有任何异样,可是敏锐的直觉还是让他察觉到某种不属于自家的气息。
他从兜里拔出配枪,尽量正常地打开门,小心翼翼地闪身进去,仔细观察着。
房里没有任何异样,关着灯一如往常。
梁蒙关上门,开启了家中的智能系统查看房间透视图,扫了一圈,发现卧室床上有人!
他关掉智能系统,轻手轻脚地来到卧室,轻轻推开门缝,便看到自己的床上被子里埋着一个人,深灰色的被子下露出毛茸茸的一颗脑袋,他眯了眯眼,将枪收起来,站直了身体走进去,弯腰准备偷袭。
床上的人闭着眼道:“敢碰我就掐死你。”
梁蒙:“……”
他单腿跪上去,甩掉鞋子,扑到那人身上,嗅着他脖子笑:“你怎么来了?想我了?”
唐齐挣扎着把脑袋探出来,推着他不规矩的脸,转过身仰头看他:“想得美。我办事路过,来睡会儿。”
梁蒙吻着他的手和脸,闷着笑:“办什么事儿?”
唐齐揽住他脖子,咬他:“办你!”
梁蒙呵呵一笑,胸腔跟着震动起来,紧贴着唐齐的胸膛十分愉悦。他一边吻着唐齐,一边将碍事的被子掀开,压着他调笑:“你一个逃犯胆敢夜闯特三处处长的家,看来是等着我就地法办啊!”
唐齐穿着整齐,被他这样一闹,衣服皱了起来,喘着气笑:“哟,三处长你准备怎么法办我?”
梁蒙狞笑:“脱光了上几遍,看你老实不老实!”
唐齐哈哈大笑,陪着他一起闹。
梁蒙扒了他衣服,才发现他身上旧伤加新伤,煞是触目惊心,不由得停下来,抚上他胸口的上,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最近做什么了?”
“哦,养伤期间活动筋骨,没什么。”唐齐长腿缠上他的腰,“你到底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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