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钟前。
霍根驾驶机甲歪歪扭扭地向前走。不一会,卡尔从之前落地中受到的撞击清醒过来,接回机甲控制权。
卡尔望了一眼被阻隔在防空罩外暴走的克里斯蒂安和他的手下们,勉强按捺住兴奋至极的心情,自信满满道:“大人,我们现在是去救那些迷途的羔羊们吗?”
“……”霍根道,“虽然大部分恐怖分子都被防空罩挡住了,但如果我没有算错,地下一层的入口至少还有三个人,其中有他们先前在基地的内应,梅森医生。这个人身手很好,机甲操作技术应该也不错。另外两个人,就算只是刚刚追击我们的那些人的中下水平,也是不错的战力了。而我们,只有一架几乎报废的机甲。”
卡尔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这不是有您在嘛……”
霍根道:“这也算原因吗?”
卡尔莫名其妙:“这还不够?”他用那种“您一个人不就抵得上一个兵团”的神情看着霍根。
“……”霍根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躲起来。”
卡尔点头:“您有什么计划?”
“我能有什么计划……先饱餐一顿,你不饿吗?”
卡尔面色苍白地看着霍根,这才意识到霍根很认真:“不……大人,区区三个敌人,您没有办法吗?我们只差一步,就能救出新生们了。”
霍根叹气:“我们能把克里斯蒂安和他的那些手下关在防空罩外,主要是因为绝佳的运气。基地的武器库近九成的武器都处于报废状态,之前勉强利用的训练场,已经在启动障碍物训练时,被我们的机甲一炮轰烂了。我们能利用的武器只有各个建筑上安装的激光发射装置和这架机甲。你觉得我们能怎么救他们?”
卡尔小声道:“我不知道……但是您怎么可能……”
霍根摇头:“没有人是万能的,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是等待救援。”
“可恶……”卡尔沮丧极了,他额头重重磕在操作台上,无法接受霍根说的话,轻微的疼痛突然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他猛然抬头,“可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还那么冷静?”
霍根镇定道:“我性格就这样,其实我紧张死了,你看我的手。”
卡尔一看,霍根手指发抖,仿佛真的很紧张。可卡尔总觉得这只是仿佛,他狐疑道:“您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霍根虔诚地说:“让我们向上帝祈祷吧。”
“砰!”卡尔不甘地砸向操作台,再次倒在了上面。
霍根微笑着看他,在他抬起头时,迅速地收起了笑容。
卡尔驾驶机甲到食堂,霍根离开副驾驶舱走进后厨,卡尔难以置信地看着开始烹饪食物的霍根。
“至少做点什么!”卡尔焦躁地看着霍根,如果对方不是霍根,他一定已经因为这人的冷血狠狠地给他一拳了,“谁知道救援什么时候来?!梅森没有带人来袭击我们,一定是在想办法破门!”
霍根盛好刚做的面,坐下吃了起来。
“……”卡尔压抑着怒气道,“大人!”
霍根沉默地吃面,卡尔来回转圈,在第十个圈时,他终于忍不下去了:“大人,抱歉,我必须要走。”
卡尔翻身上了机甲驾驶舱。
霍根抹了抹嘴,慢吞吞地走出来,在他关上驾驶舱的门时叫住了他:“你去哪里?”
卡尔沉声道:“不用你管。”
霍根道:“确实,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去引开梅森他们了。”
卡尔木然道:“不,我会解决掉他们。”
“无谓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霍根道,“如果连你都阵亡了,大家怎么办?”
卡尔咬牙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基地一共这么大,我能把他们引到哪去?请您藏好,替我转告少校一声,我愧对他的托付!”
霍根缓缓道:“所以……你已经有拼死一战的决心了吗?”
卡尔一字一顿道:“我愿长眠此地,与所有的教官同在。”
霍根道:“好,我要你抱着这样的想法,拼死引开那剩下的所有机甲,为新生的转移争取足够的时间,你能做到吗?”
卡尔一愣:“您已经想到了办法?”
霍根声音上扬,重复道:“告诉我——能做到吗!”
“能!”
霍根点头:“这一次很可能就是你最后一次战斗,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无法陪伴在你身边,保重,卡尔。”
大人说的更重要的事,就是转移新生吧。看来大人已经找到了安全的地方。
真是太好了。
“保重,大人。”卡尔跳下机甲,“啪”地向霍根敬了个军礼,然后义无反顾地登上驾驶舱,心情悲壮地驾驶着机甲前往地下一层的入口了。
霍根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没错,就抱着这种必死的想法去做吧,不但让敌人相信你已经走投无路,甚至连自己都认为这是必死之战。这将是一个毫无破绽的骗局,毕竟骗术的执行者,可都不知道自己在欺骗啊。
是的,霍根不可能让同伴去送死的。从他一开始的一筹莫展,到后来放弃般的煮面、吃面,都只是为了让卡尔对自己身处绝境之事深信不疑。最高明的骗术,无疑是连自己都骗过了,而卡尔,即将成为这最高明骗术的执行者,但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霍根飞快地喝完剩下的面汤,抱着智脑沿着卡尔离开的方向跑向地下一层的入口,但是临近地下一层时他拐了个弯,从那旁边建筑的通风管爬了进去。守在入口处的几个恐怖分子没有发现他。
霍根将耳朵贴在墙上,很快听到了战斗的声音。卡尔如同陷入绝境的受伤的野兽,用疯狂的自杀式攻击将恐怖分子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了过去。
梅森眼疾手快地提起埃文一起进入了机甲,命令剩余的两名恐怖分子和自己互成掎角之势,包围住卡尔。但卡尔毫无章法的攻击竟然让他们一时半会接近不了。
“直接轰了他吧。”恐怖分子a道。
埃文皱眉道:“明明霍根也在这架机甲里,之前那么凶险的情况下他都能想出办法扭转战局,怎么可能突然发疯了?”
埃文和梅森对视一眼,突然都是一惊,异口同声道:“有诈!”
“都退后!”梅森厉喝一声,飞快地后退了数步。
恐怖分子b嚷道:“不会吧梅森,我以前可不知道你是胆小鬼!”
“霍根极其狡诈,都提起精神来。”梅森冷冷道。
“切……我们三对一诶……”另两名恐怖分子郁闷地对视一眼,“拜托,我们得早点解决他们啊!”
“本来都快破开门了!没那么多时间耽搁了!”
梅森皱眉道:“不能小瞧他们。”
卡尔发现,面对自己的挑衅,敌人的三架机甲居然只是小心翼翼地包围住他,既不攻击,也不再缩小包围范围,可却封住了他的去路。
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
卡尔一咬牙,对准一个机甲的方向突围,没想到那架机甲却避之唯恐不及地躲开,他一下子冲了出去。卡尔连忙刹车,转身。敌人的三架机甲愣愣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追击的样子。
他深吸了口气,只好再冲回去,继续挑衅敌人。
“这就是你说的不能小瞧?”恐怖分子a纳闷道,“这他妈是在逗我?我可看不出他们有任何值得提防的地方。”
恐怖分子b表示自己看出了一些端倪:“我看他们好像是想把我们引走,哈,八成是想自爆来和我们同归于尽。为了同伴牺牲自己什么的,年轻人总是这么热血。”
尽管梅森直觉不是如此,但他也无法反驳,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埃文,埃文迟疑道:“看上去……真的是想引走我们。”
梅森苦笑道:“我想是我们被霍根迷惑了,你看这架机甲,其实它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他是在拖时间,他一定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
埃文恍然大悟,越想越有道理:“没错,他一定是在拖延时间……他很擅长这种欺诈类的计谋,我们都被骗了。不能再让他拖下去!”
“怎么样?要不要一炮轰了他?反正头儿说了,他不是目标。”
梅森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执着地挑衅着的破烂红色机甲,道:“开炮吧。”
三架机甲的死光炮炮筒一起对准了那架红色机甲,红色机甲猛地反应过来,跳起来就跑,但是身处包围圈中的他,往哪个方向跑都是死!
可他还没完成任务!卡尔面色白得像纸,死死咬紧牙关。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把这三架机甲引走,给新生转移争取时间!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卡尔奋力冲出包围圈之时,三架机甲同时瞄准目标之时,隐藏在旁边坍塌的建筑中的霍根,以几乎只有0.1秒的极短时间差,发射出了基地唯二可以使用的,除了激光发射装置以外的另一种攻击武器——微波炸弹。接近九成的武器损毁率,并不意味着只剩下可怜的激光发射装置了,好歹还有微波炸弹。当发现他时,霍根都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