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臣扒了两口饭,也插了一句话:“小蓝和幼清的意思,应该是担心没有了水和电,咱们的生活就会回归原始,变得和野蛮人一样了。”
“这我可不同意。”苏合呼呼地吸了两口粉丝,“唐朝也没水没电的,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着要穿越回去。没水没电怎么了?人就是人,想要活得有滋味,关键还是这里和这里——”说着,他用力点了点头脑和胸口。
“智慧和勇气?”
“笨,当然是颜和胸!”
“哥!”
吕如蓝突然眯起眼睛盯着苏合猛看:“……你脖子上怎么了?”
苏合摸了摸脖子,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杜云飞。
杜云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淡定地喝了口茶。
既然如此,苏合也装出无所谓的态度:“没什么,被路过的饿狼咬了一口。”
大人们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唯独段星泽小朋友拍案而起。
“苏合哥哥又在骗人了,海岛上怎么可能会有狼!”
吕如蓝“噗嗤”一下捂住了差点喷饭的嘴,海臣呛着了拼命咳嗽,就连林幼清也忍不住低下头去。
唯有苏合一本正经地看着段鲸:“你儿子知道得太多了。”
段总裁淡定地夹着花生米:“别毁了我儿子美好的童年。”
这顿晚饭慢悠悠地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等到晚上八点左右,众人这才收拾好碗筷,留下吃饱喝足的阿狗看门,又放了点儿小鱼干在屋外当做给阿猫的工资,然后坐上工程车返回海滩。
回到码头上,算算离睡觉时间还有点早。海臣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摸出扑克说要斗地主,段鲸首先摇了摇头,说你们先玩着我和林幼清有话要谈。
说着,就拉着人下了船。
第40章 段鲸的撒手锏
远离了灯火明亮的帆船,段鲸领着林幼清来到红树林边缘。
退潮后的海边,月光普照着茂盛的树丛。波涛在远处徘徊,松软的沙地在脚下发出轻响,反倒显得四周围格外宁静了。
起初,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又往树林里走了十多米,段鲸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月亮。
“这里的感觉,有点像学校的小树林。”
曾经有过很多个夜晚,上完实验课后,他都会沿着那片小树林返回办公室去收拾东西。而作为课代表的林幼清,经常会抱着作业本或是实验仪器,默默地走在一旁。
就像现在这样。
段鲸悄悄转过头。他看见林幼清也正仰望着远天,月光洒落在那张清俊温和的侧脸上,好像古希腊雕塑中的美青年。
他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喉间一紧,极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听见咳嗽声的林幼清回过神来,略带茫然地回望着段鲸。
两个人就这样无言对视了几秒,还是段鲸再一次开口了。
“还记得吗,昨天我约你想要说点事儿,后来耽搁了。”
“记得。”林幼清点点头,“你说那是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事。我以为你还在犹豫……”
“我已经不会再犹豫了。”
段鲸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直视着林幼清的眼睛。
“六年前的九月十七日,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
林幼清微微一愣:“那一年我大四。可九月十七……”
“那天上午,你刚在学校北门外的理发店理过发,穿着白衬衫和淡蓝长裤,白色休闲鞋。手里还拿着一束从西街小菜场里买来的玫瑰花。”
听到这段话,林幼清立刻就有了反应。
大学四年,他只傻乎乎地买过一次花。而那束花最后也没送到想要送的人手中。
他突然有些不敢直视段鲸,心里忽冷忽热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那天你穿什么,还知道你把花藏在纸袋里,从小树林那边走到办公楼前,在门口犹豫了五分钟,还是走了进来。”
段鲸深吸一口气,说出埋藏在心底整整六年的记忆:“因为那天,我一直在办公室里看着你。”
林幼清的表情因为太过复杂的情绪而扭曲了。
“所以……你知道,我到过你的办公室门口?”
“就是因为知道你在,所以我才会把苏合叫过来,当场向他表白。”
“……”
林幼清没有说话,有一个念头正在他心中慢慢清晰起来。可他依旧如履薄冰,唯恐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让自己一脚跌进更深且黑暗的地狱。
只听段鲸接着说道:“还记得刚到岛上的那天晚上,我提起过的事么。那时候我前妻的父母常到学校来闹,还扬言,要将我的隐私告诉给校方和学生家长……当时,辞职离校几乎是我唯一的选择。”
明明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段鲸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有些沉重。
“事实证明,离校创业的选择是正确的,可当年的我却没有太大把握,总觉得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而我一直坚信,人可以支配自己的命运,却无权挥霍别人的人生。”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注视着林幼清。
“在我眼里,你就是不容我挥霍的、宝贵的存在。我只允许自己让你变得更成熟、更成功、更幸运,却不能忍受你跟和我一起受苦,不希望你和我一样承受来自家庭的折磨。自始至终,这些念头从未改变。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月光下,林幼清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
“可现在,我还是和你站在一起。”
他轻声,但是无比清晰地回应:“人可以支配自己的命运,而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是你教会我这些的,段老师。”
“对不起,但我实在不想再做你的老师了。”
段鲸低头凝视着林幼清的眼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幼清,请你叫我的名字。”
这不是段鲸第一次这样做。然而唯独这一次,林幼清也抬起手来,覆住了段鲸的手。
“段鲸。”
段鲸迅速做出了回应,他低头,用力地吻住了那张呼唤着他名字的嘴唇。
暌违数年之久的这第一个吻,却熟悉得仿佛在梦中重复过千百遍。
野火般的热度从两人相贴的唇齿飞快蔓延开,几乎要在瞬间将两个人融化成为一体。月光下互相纠缠着的像是两个人,又仿佛两棵紧紧相依的树木。
午夜的暗潮已经上涨,海水迅速地漫过他们的脚背。可他们却浑然不觉,只紧紧攀附着彼此,忘乎所以地交换着一个又一个亲吻。直到林幼清再无法承受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喜悦与满足,双膝一软,与紧紧拥抱着他的段鲸一起摔倒在了海水中。
潮湿的、带着白色海沫与咸腥味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滑上他们的大腿与胸口。撩拨着、诱惑着,怂恿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可就在这意乱神迷的当口上,林幼清终于是勉强回过神来。
“……涨潮了,海水很快就会淹没这里。”
他仰起身,将不知何时已经半压在自己身上的段鲸轻轻推开:“而且再不回去,苏合他们恐怕会找过来。”
按照苏合的脾气,还真有可能会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来。段鲸虽然有点不甘心,但也只能勉强认可了这个决定。
“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他轻轻捏着林幼清的耳垂,轻轻一笑:“到时候,你可不要小看中年男人的精力和技巧。”
林幼清浑身一僵,月光下也看不出究竟红没红脸,可他却飞快地换了话题。
“那你之前和苏合,究竟有没有……”
“我和苏合,并没有发生过实质性关系。”段鲸摇头,“不过老实说,的确有一段时间,我曾经以为自己对他的感觉是爱情——你也看得见,他长得那么好看,个性又出挑,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当他发现了我的性取向,并且主动与我攀谈的时候,我曾经错误地将对他的好感当做过爱情。”
林幼清想了想,尽量平静地问:“所以那天我看见的告白,的确是真实的?”
“那件事,恐怕没有办法用真和假来解释。”
段鲸搂着林幼清叹了一口气。
“我的确产生过想要和苏合搭伙过日子的想法。不过不是因为爱情,如果一定要做形容,那勉强就是互相抚慰吧。你别看苏合表面上那么张扬,可我刚认识他的那会儿,他家刚出事。有好几年,他都会在深夜里打电话骚扰我,说做了恶梦,梦见他父母亲的遗体被找到了,他看见……”
感觉到怀里的林幼清肩膀微微一抖,段鲸立刻改变了话题。
“我问苏合你怎么不骚扰别人,就知道过来骚扰我。你猜他怎么说?他说,负能量天生会吸引负能量,烂锅配烂盖,如果有一天我这口烂锅被人给修补好了,他就绝对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听到这里,林幼清终于发出一声轻笑:“……那你现在好了吗?”
“好了,都被你给修好了。”说到这里,段鲸又吻了吻幼清的额头:“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说话间,潮水又往上涨了不少。海风也一阵紧过一阵。两个人稍微又缠绵了一会儿,就回到码头上了帆船。
说来倒也是奇怪了,刚刚还呼朋引伴说要玩牌的那几个人,此刻竟然齐刷刷地全都睡下了。船舱里黑黢黢的,只留台阶上方的一盏小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