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小乐想要知道的，却并非这些干瘪的解释。
在梦里他看到红衣的男子走过一处狭隘的古道，还有那女子手中金色的弓。根据古籍记载，那处古道应该就是禁神道，弓便是神芜弓。只那期间的杀戮便令人胆寒，而那梦中尚未出现的亡灵阵，想必更是让人感到惊悚。
末了，他补充道，“还有夙玥……”
素来心境平和的封黎猛地抬眼盯着他，脸色已经变得不同寻常。
苏小乐波澜不惊地和他对视，他从来看不透他这个师兄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去揣摩他，以至于连最简单的一个眼神都不理解，而此刻，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封黎动了动唇，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还知道什么？”
苏小乐没有隐瞒他，答道，“一个男人杀了上千万的人，走上一座百米高的祭台，从十字架上救下了一个人，那个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封黎脸色泛白，视线落到他手中的追魂上。苏小乐翻手将追魂遮住，将头别到窗外，沉默着等待他的答案。
那个男人是谁，又或者说，他是谁？
当初夙玥身受重伤，近乎魂飞魄散，他父亲为了救他以至于实力锐减，自己都险些丧命不说，却连夙玥的一丝魂魄都不曾救下。这种徒劳功夫的事，魂姬何其理智，他不会做，他相信他父亲更不会去做。
夙玥死后，父亲的伤势一直未曾痊愈，最后却再次凝聚天地阴阳孕育出他。他不否认自己的诞生是多此一举，对于修真者而言，子嗣并不重要，父亲孕育夙玥在情理之中，但拼着重伤的身体来孕育他，只是得不偿失。
这些在他离开阴间的时候就明白，不过是一直都没有说破而已。封黎要瞒着他，他心甘情愿被他瞒着，可当他看见那满是杀戮的一幕，他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恐，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开始难以压抑。他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更想知道九百年前魂飞魄散的夙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又做过什么。
“叮……叮……”
不知不觉间，学校传来悠悠的上课铃声。苏小乐回头瞥了一眼封黎，看他似乎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索性拿了背包下了车。关上车门朝学校走了两步后，他突然停下，道，“我等你的答案。”
说完直接从围墙翻进学校，并没有走学校大门。
封黎低着头，细碎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亡灵阵，禁神道，神芜弓，他当然记得。当年九幽帝国的覆灭轰动了整个修真界，九幽之主想要以他祭天借此渡劫成仙，夙玥为了救他屠杀了整个九幽帝国的生灵。
那是夙玥改变的初始，也是他最不愿面对的那段记忆的开始。
夙玥天生命魂异变，为传说中的玲珑心魂。生有玲珑心魂的生灵心性本就与常人不同，心智极高，在修真之中更是没有瓶颈，但也本应生性无情。他为了救封黎屠杀了千万生灵，冥冥之中那种血腥将他的情与玲珑心魂相契合，以情生魔。
九幽一事过后，即使他以全身修为压抑了自身的魔性，但心性也渐渐发生了改变。天下苍生在他眼中，成了真正的蝼蚁，曾经厌恶的杀戮与血腥，如今却让他感到无尽的惬意，甚至让他贪恋。他变得狠戾、残忍，唯有封黎在他心底留得一丝清明。
封黎永远也忘不掉夙玥在破除“镜”世前的话，似笑非笑的面容让他的心至今还痛着。
“师兄，你讨厌现在的我吧？”
“呵……”
“我也讨厌现在的自己，可是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杀戮与血腥已经在我心底根深蒂固了。”
“我不再是你爱的那个我了，回不去了……”
“可是我还是好奢望你像以前那样爱我……”
“你不爱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封黎闭眼靠在后椅上，苍白的脸上乍然划过一滴泪水。那时的他听他一句句地说着这些自以为是的话，却没有一丝力气去反驳他。
他用指腹摩挲着脖子上用黑线悬挂的戒指，脸上露出无力的一笑，低声喃喃，“现在的你不是已经变回当初的你了吗？”
“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我们就这样重新来过不好吗……”
苏小乐赶到教室时老师已经来了，他一如既往地从后门进去，并没有惊动老师。
对于他迟到的行为，从高一下学年开始所有老师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最后扣下他，他也可以找出一大堆说辞来解释迟到的原因，几十次下来还不带重复，而且每一个理由都还让人无言以对。
回到座位，任生趁着老师转过身写字迅速拿着书坐到苏小乐旁边，表情略猥琐，“乐爷，你家小白怎么没来？”
苏小乐拿出课本，“死了。”
任生：“……”
苏小乐耸耸肩，一本正经道，“真的死了。”
任生：“……”
看他一脸僵硬，苏小乐失笑道，“怎么，看上他了？”
“你乐爷的人谁还敢抢啊！”任生谄媚地奉承道。
苏小乐勾唇笑笑，没再说话。
看他不再搭话，任生自讨没趣地瘪瘪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无神地盯着课本看了一会儿，苏小乐索性拿出一张A4纸在上面勾勾画画。
没有得到封黎的回答，他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烦躁。都说魂姬心静，苏小乐却清晰地察觉得到自己面对封黎内心都有些微颤，从他第一眼见到他时，对他就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似是拿不起，却又放不下。
笔落得越来越重，不经意间纸就被划出一条口子，苏小乐烦心地将废纸揉成一团扔了，重新拿出一张纸勾画起来。
不知不觉的，一朵妖娆的彼岸花就跃然纸上，即使只用黑笔简单地勾勒一番，其间却不乏妩媚。
看着这朵花，苏小乐愣了愣，很快又将它揉成一团扔在课桌上，继续拿纸勾勒着。
他的笔速极快，落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纸上勾勒出的彼岸花依旧不失妖娆，每画成一张却都被他毫不犹豫地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不知不觉间，下课铃声突然响起，苏小乐的笔乍地一顿。这次画的不是彼岸花，却是他手中的追魂。
追魂是带走白妩的那个黑袍人留下的，催发了一次追魂后，他就消失了。追魂不是一次性使用的法器，他当时的处境也没有必要弃铃而逃，可他偏偏就留下了追魂。
拿到追魂后他的心神就开始混乱，还有昨晚那亦真亦幻的一幕，这些无疑都是有人在设局想他知道些什么。而这些，却不是封黎会告诉他的。
有些东西，恐怕还是要他自己去找答案。
思索间，课桌上的纸团就被人拿起，顾念展开看了看，笑道，“乐爷，看不出来你画画技能也是满点啊！”
“曼珠沙华？”阮沫看了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爱而不得……乐爷，我陪在你身边你居然心心念念着别人，你果然对我始乱终弃了！”
“……”
苏小乐悠悠地抬起头，一脸黑线。
任生适时补刀，“果然小白才是乐爷真爱。”
“你们再说一句话我不保证我不打死你们。”苏小乐拿着水果刀用指腹轻轻划过刀刃。
顾念&阮沫&任生：“=皿=……”好凶残！
苏小乐轻笑一声，指着桌上的纸团道，“扔了。”
“别啊！留着一块钱一张卖给外班那些女的还能吃两根冰棍呢！”任生赶紧将这些纸团收起来，“七班乐爷亲笔画，还是限量版，一块钱一张好像便宜了。”
苏小乐：“……”
阮沫表示认同地点点头，“嗯，让乐爷提个名字，卖十块钱一张，卖完了咱可以去外面米线馆一人吃一碗鸭血粉丝！”
苏小乐：“……”
第31章 敌袭
有这样的一群损友心是相当累的，苏小乐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讨论如何处理这些画，水果刀在课桌上戳了一刀又一刀，嘴角一阵抽搐。
好不容易等到上课铃响，阮沫终于想起了正事，“小白今天怎么没来？”
呵呵……
苏小乐内心冷冷一笑，面色不改，“死了。”
阮沫&顾念：“……”
等他们回了座位，苏小乐长长地输出一口气，再次拿起笔开始画东西，态度比之前端正了许多。
阮沫说的没错，可以画几幅好画题上名字卖出去，凑个五六十块钱大家一起去吃鸭血米线。
虽说他很明白吃了那些东西灵身会被侵蚀，但……就是想吃！吃货的世界忧伤了就得用食物来填补。
花了二十几分钟，苏小乐终于落了笔，白纸上，一个黑笔勾勒的少年被笼在花丛中，酥肩半露，凤狭微睁，表情略销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