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摇了摇头,又把匕首放了下来,不再看了,“你刚在幕阜山上救回那云昭时,我便认出来了她的那把匕首。”
“你以为是娘把匕首转送他人了?所以才生气不愿救云昭的么?”
叶南子摇了摇头,“一开始也是这般以为的,后来想想,断然不是。我送给她的东西,她纵然不喜欢,也不会这般不在意,她可能会转送她人,但是也只可能是送给了你。”
“生气也是自然的,毕竟是我极为看重的信物,这般兜兜转转流落旁人之手,多少会有芥蒂。”
易灵谣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心情,当年她向易天璃要了这匕首却也没过问这其中的意义,现在想想,确实是她的疏忽。
“但我不愿救她,却不是因为这个。”叶南子又道。
“那是因为什么?”
叶南子看了她一眼,继而又垂下了眸子给彼此都倒了一杯热茶,“算了,不是很重要。”
易灵谣:“……”
怎么还吊人胃口呢?
叶南子不说,不仅是因为他用诡术耗费寿命的事情不能说,还有其他的原因。就比如说当他第一眼看到云昭的时候,就从那姑娘的眉眼间看出了一丝眼熟,这种眼熟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毕竟被眼熟的人可能这些年来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取他性命。
他还记得自己从那废弃的村子里带回来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却是个倔脾气,明明没个几两力气却能将他的手臂咬出血来。若他没记错,他骗她名姓时,对方说的就是“云昭”二字。
“那你不要它了么?”
“既然是信物,一方丢了,另一方也没必要再留着。我那时决定离开药庐,便不想再带着它,但又不想放在台面上,免得被不相干的人看见。最后便借了你的小罐子,不如也送给你了。”
易灵谣还想问,叶南子却不给她机会了。他把匕首推到了角落里,大有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然后拿起了那本医书。
“你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不但要把这本书看完,还得领悟透彻,所以,别再为其他的事情浪费时间了。”
“……”
说到看书学习就头疼的易灵谣很是失落的耷拉着眼睛,她趴在桌上,下巴垫在胳膊上,“可我真的看不懂怎么办?那些字跟我都有仇。”
“看不懂也得看,”叶南子道,“哪怕只是为了活着。”
活着,这真是个无比充分的理由。
叶南子又道,“你放心,有为师帮你,不会太难的。”
易灵谣将信将疑。
“这书上的内容只是看着复杂,但其实只要你静下心来,突破其一,其二其三也就自然而然的不攻自破了。”
“话说,这真的只是一本医书么?”
“怎么?”
“这么厉害的东西,不都会让那些江湖人士腥风血雨的来抢才对么?”
叶南子冷哼一声,“他们要抢,也得先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的存在。”
诡医一族消失上百年了,随之消失的还有许多高深的诡术和记载着相关术法的书籍。
叶南子或许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还存活于世的诡医后世,虽然十六岁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药王谷无数普通弟子的其中一个。
是什么改变了他的余生呢?大概是总有那么一些喜欢无端欺负他的师兄弟,以及后来某一次他忍无可忍时双方撕破了脸,才从对方的嘴里得知自己竟然还有一个不堪拿上台面的身份。
尽管师父从未在意过他是诡医遗孤,还将他提拔为了首席弟子,但最后他还是辜负了这那份信任,为了一人便放弃了在药王谷的一切,彻彻底底的成为了一个人人不齿的诡医。
江湖人都以为诡术需要依靠什么书本秘籍才能传授,但却只有诡医一族自己人才知道,所谓的秘籍其实是藏在血脉里的,若不主动去学,到了一定的年岁也会自发的觉醒。
这本医书便是他闭关了这十八年,结合着他毕生所学以及后天觉醒的诡术,一字一句亲自编写出来的。
所以,谁会知道?
不过这些话叶南子是不会与易灵谣说的,他将书面打开,却是翻到了当中的一页,然后递到易灵谣的跟前,“你从这里开始看,能容易许多。”
他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却只够将东西写出来,还来不及重新整理,所以排序上或许有些混乱。但就算如此,易灵谣好好看也是能看明白的,只是现在有他从旁相助,能更加事半功倍一些。
易灵谣有些认命的把书接过来,再多的不情愿在活命面前也变得不值一提。就算是不为她自己,也得对得起这些为了她而倾尽心血的人,也得对得起她的云昭啊。
☆、63
同一张书页, 易灵谣直怼怼的看了一个下午,前半段时间心烦气躁,看一句忘一句,好像纸面上写的不是字,而是画满了云昭的画像。越是看下去,对方的样貌便越在脑中清晰。
尽管刚刚分别不到一日, 思念之情就已经汹涌澎湃了。
“你在想什么?”
“云昭……啊不是, ”脱口而出的答案把易灵谣自己给吓回了魂,她稍稍坐直了身体, 指着书一本正经道, “这句不太明白。”
叶南子:……
“你再不沉下心来, 就算她回来了,你又能与她再相处几日?”
易灵谣:“……”
她耷拉下肩膀难过的叹了口气,道理都懂,但是心思本来就是个控制不住的东西。她心烦, 心慌, 又怎么能看的进那些本就深奥的字句。
易灵谣一副小学生做错事的模样,低着头不敢言语,直到叶南子从袖子里好像拿出了一件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她才出于好奇抬眼看了一眼。
是个小盒子, 和放解药的那种有些相似, 又有些不同。
“这里头,是你要的解药。”
易灵谣眸色一亮:“解药?”
“是,可以根治的解药。”
易灵谣忍不住要伸手去取, 叶南子却先她一步又将盒子收了起来,同时起身道,“看完这几张,自然给你。”
易灵谣顿时斗志昂扬,显然不久前她和易天璃在门外的对话叶南子都听见了,才会这么精准的对症下药。
“只要看完这几张?”她还有点不相信,甚至有点嫌少,于是又确认了一遍。
叶南子却坦然的点了头,“就这几张。”
虽然易天璃已经答应她会给云昭解药,但毕竟还是个未知变数的事情,而只有握在了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板上钉钉的。
叶南子抛出这么个诱惑条件后便走了,于是易灵谣在短暂的沉思后猛然间便感到有千万道灵光向她闪来。
啧,这医书好像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就像叶南子所说的,这书上的内容看着复杂,但只要能沉心静气的看进去,就会发现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
至少对于充了能之后满血复活的易灵谣来说,同样的两行字,之前看了十几遍也没搞明白在讲什么玩意儿,眼下为了那解药迫使自己心平气和,只两遍便有了眉目。
学习这种东西就是一旦开窍,便算是成功了一半了。易灵谣意外的有些上头,她连着看了三四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不止是叶南子所要求的那几张的事儿了。
她把书放在一旁,抬手伸了个懒腰,心里头有些美。
刚刚她根据书上所写的方法运转了一下内力,才发现短短的几日的修习,之前耗费的那些内力便已然恢复了七八成之多,照此下去,或许再有不到一日可能就会完全恢复。
但结果却比易灵谣想的还要美好,第五日中午时,她便感觉自己内息充盈,显然已经到了全盛的境界,但下午的时候这种上升的趋势却依然没有停止,甚至当真像是叶南子所说的那般,可日进千里。
简直匪夷所思。
晚上送来的晚膳还放在桌上不曾动过,易灵谣感到有些饿了,才停下来歇了歇。
她今日不打算继续练了,一时内力生长太快,身体多少有些适应不过来,其次……第五日了,时间过去了一半,却仍旧一点没有云昭的消息。
易灵谣不知道是当真没有消息传回来,还是易天璃不想让她知晓。
她走到桌边看了一眼晚上的餐食,一如既往地丰盛,就像高考前夕的家长,生怕自己孩子营养跟不上,什么好吃的都可劲了往嘴边送。
易灵谣不客气的剪了个虾尾丢进嘴里,然后从碗盘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了那个小药盒——正是叶南子承诺要给她的那一个。
五天了,易灵谣也没抽出空来要主动去要,想到最开始还是这小药盒驱使的她发愤图强,不由好笑的扯了扯嘴角。
不过也是因为她是知道叶南子的,言出必行,不像易天璃那个不讲道理的,说变卦就变卦了。
易灵谣把药盒收好,她垫了垫肚子,打算出门溜达一会儿。她这些日子学习学的有些卖力,坐久了四肢都觉得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