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管是“背”,云昭依然对这两个字有点意见,她沉着脸衡量了片刻,直到易灵谣把眼泪都给掐出来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她难能可贵的妥协。
伏在云昭背上的易灵谣瞬间转悲为喜,心道还是会装的女人最好命。她把下巴搁在云昭的颈窝里,看起来垂着个脑袋有气无力,实则屁事没有,反而正兴致盎然的研究着对方的耳朵。
她先前没怎么注意,还是颜青眼尖提了一嘴,说是云昭耳朵红了。
现在看看云昭的耳朵确实是那种特别容易泛红的,好像只要稍稍吹一口气就能瞬间从清蒸变成红烧。
易灵谣都不用特地做点什么,只要侧着脸对着她的耳朵正常呼吸,就看到那小家伙迅速红成一片,散发出来的热量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涌到她的脸上。
云昭歪了一下头,似乎是有意躲避了一下,但幅度不大。不过仅此而已,她什么也没说,毕竟从现实来看,易灵谣也什么都没做。
总不能不让人呼吸了吧?
“好点没有?”走了有一会儿,云昭感觉身后的人没了动静,于是问了一句。
易灵谣正睁着一双清醒无比的大眼睛,一边看着耳朵从白到红,从红到白,一边枕着她的肩膀,透过骨骼倾听着似有若无的脉搏。
闻言确却是弱弱的哼了一声,一听就是完全没好转的意思。
云昭挑了个没人走的小路,宁可多饶了一点儿,也不想半路碰到什么人,否则解释都解释不清。
她向来独来独往,也没什么朋友,这突然间背着个丫头满教里溜达,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以前,是不是很少会说这么多话?”易灵谣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直到她开口说话,才打破了这频率。
云昭始终觉得耳朵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扫在了心尖上,,想伸手抓,可是那股子痒劲早就渗透进了皮肤,就算挠它也只能是隔靴搔痒,起不了作用。
她听到易灵谣说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她放下来,可是小丫头双手紧紧勾着她的脖子,根本没有要下来的打算。
云昭只是停了一下,就继续往前走了,她顺便稍微思考了一下易灵谣的问题——言下之意是说她现在的话多了么?
云昭原本还不太觉得,可仔细一想,好像真的多了不少。
但是她不想回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觉得点头的话会让易灵谣变得得瑟,因为她大部分多说的那些话,都是因为易灵谣。
不过就算她不回答也不影响易灵谣接着发问,“是不是也没有朋友?”
朋友?用来出卖么?
云昭侧眸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的脑袋,“不疼了?”
易灵谣抿了一下嘴,识趣的没再问了。
云昭腾开一只手推开了易灵谣临时住所的大门,然后慢慢将她放在了床上,相比不久之前,易灵谣的脸色已经有了好转,这让她莫名松开一口气。
也正是这口气让云昭自己有所警觉起来。
她管易灵谣是应该的,出于救命之恩,但是为之动容就有点在义务之外了。
她微微转身,将情绪收敛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有药么?”
易灵谣慢慢摇了一下头脑袋,“没有。”
“你不是大夫么?”云昭又转回来,带着些瞎操心的恼意。
“……走得急,没拿。”实质是没病,瞎吃什么药。
“……”云昭看了一眼桌上的水壶,走过去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我去一趟含叶殿。”
易灵谣翻了个身侧躺着,伸手抓住了她的衣摆,“不用了,躺一会儿就能好。”
“你这床能包治百病?”
被她这么讽了一句,易灵谣反而笑了起来,她觉得云昭一本正经怼人的时候其实还挺可爱的,可能是和她大多数时候沉默寡言的形象不太相符,看起来能更鲜活,也更接地气一些。
她抬了抬眼皮,勉强看到对方大半侧脸,出于本能的嘴欠道,“床不能,你能。”
云昭……?
什么玩意儿?
易灵谣说错话的时候一般反应也很快,她随即轻咳了一声,扯了扯嘴角,“开玩笑的。”
“不过真不用去含叶殿了,小毛病,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的。”她抓着云昭衣服的手还没松开,仗着自己是病号,专挑无理的要求提,“要不,你陪我聊会天?”
结果这话刚说完,屋外就突然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声音,听起来闹哄哄的。
说是闹哄哄,但其实仔细听着分辨一下,也就只有一个人。
齐无乐这一路紧赶慢赶,毕竟他是去带易灵谣回来的人,结果易灵谣都回来了,他还在路上,传出去简直能丢死个人。
好在教主体察民情,没怪罪他。倒是从爷爷那又听说教主和少教主闹了点小别扭,把亲闺女撵的没地方住,跑来这芜瑾宫蹭地方来了。
齐无乐觉得挺稀奇的,所以第一时间不计后果的赶来凑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易灵谣还没有从瞬间的极度惊悚中回过神来,就听有人抬手敲在了门上,嘴上肆无忌惮“少主?你在吗?”
云昭……?
易灵谣……
沃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子不在!!不在!!!!!
易灵谣悔的肝肠寸断,恨不能把自己完完整整的埋进被子里,和床彻底的融成一体。
云昭没应声,也没去开门,只是那么辨不清是何表情的看着床上生无可恋正在装死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齐无乐都已经放弃敲门以为易灵谣不在屋内了,云昭才冷不防的开口,接着易灵谣刚才的话,“你刚才说,想聊点什么?”
☆、20
想聊点什么?
送上门的话题怎么样?刚出锅, 还热乎的那种。
如果把云昭脸上的表情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易灵谣想的却是:聊聊她呆会儿会怎么死吧。
这倒霉的齐无乐可真给她争气。
易灵谣硬生生撑到屋外的人走了,没了声音才张了张嘴。她还能记得自己在“肚子疼”, 也试图用这点小筹码博取一下最后的同情。
结果意欲坦白的话在嘴里和了一圈, 等真正吐出来的时候却变了个方向,“刚刚, 那是谁啊?”
她还是有点怂。
云昭:……
云昭微微一怔,但紧盯在易灵谣脸上的眸子却似乎没有放弃过辨认,她是真的不知道, 还是在盘算新的谎话。
“他说什么少主,这是你们少主的屋子么?”易灵谣又问。
云昭心道这当然不是那位少教主的屋子, 但是少教主离教多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齐无乐这些天也不知道去办什么事了, 好像一直没在教内,结果这一回来就找少教主, 却又不是去的天祺殿, 反而来了芜瑾宫。
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道理?
说来也巧, 齐无乐叫屋里的人少主, 云昭尚且不觉得是什么古怪的事情,反倒是她当真把易灵谣带入少主的位置后, 她就会猛然发现,之前那所有的疑问似乎瞬间都能解释通了。
云昭始终没有开口,她仿佛深深地陷入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正竭尽所能的去剖析那些她想不明白,却又好像只隔着一层砂纸,随时都能捅破的事情。
易灵谣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惊觉,所谓的“习惯”不过是因为以往的那些事情不痛不痒,真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只剩下心惊胆战了。
她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仗着一身金手指似的武力buff,还真是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慌。
试想想,如果云昭知道了她就是那位离家出走的少教主,会怎么样?当场行个大礼?然后扭头就走?
易灵谣突然有些好笑,就在昨天她还信誓旦旦,觉得只要易天璃够配合,她就能有信心永远不让云昭知道真相,结果这才多点时间,就啪啪打脸?
啧,脸疼。
她连续尬问了两句都没能得到应答,以至于安静的屋子里气氛越发的诡异了,云昭手持着刀,就站在床边,她一动不动的似乎已经站了好久了,久到易灵谣觉得自己肚子都饿了。
再次打破宁静的依然是敲门声,这次齐无乐叫上了齐长老,隔着老远就问了,“爷爷,你确定是这间?”
“是啊。”
“没人啊。”齐无乐说着又锤了两下门,依然毫无回应。
“那可能是一早出去了吧。”
正说到这,死透了的大门却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门外的两人皆是一愣,齐无乐正准备抬手行礼,结果一抬眼发现门口的人并不是易灵谣。
他对这个一身冷气的女人有点印象,稍许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她好像是玄字宫的人,因为年纪轻当时在教中还稀罕过一阵子。
“玄……九?”
云昭不置可否。
齐无乐于是又问了一句,“这屋子你住的?”不能吧,玄字宫的人来芜瑾宫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