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邹叔叔结婚那天,被打扮成小公主的池颜激动哭了。
池颜天真地以为从此以后她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她再也不用去羡慕别的小朋友,她和妈妈还有邹叔叔要做幸福的一家人!
可是殊不知,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结婚前半年,邹叔叔对她们母女体贴入微。有一天,母亲说要带班里的小朋友去少年宫表演合唱,出门前叮嘱池颜要好好吃饭。池颜乖巧点头。
“妈妈再见。”
“再见。”
母亲离开后,男人对着打哈欠的池颜说:“漫漫困了吧?爸爸陪你睡午觉吧。”
“好的呀。”
除了母亲,池颜没有和别人睡过,被男人抱上床时稍显局促。她记得妈妈说过小朋友要睡午觉才能快快长大,她要做个听话的乖孩子!所以尽管紧张得睡不着,池颜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睡不着她可以装睡呀,等她睡着爸爸就不用守着她了。她真是个小机灵鬼!
池颜暗暗窃喜,迷糊间感觉身上沉甸甸的,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男人充血的双眸,困惑道:“爸爸你在干嘛?”
男人没料到她这么快醒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笑了笑说:“爸爸在帮你赶蚊子。”
池颜揉揉眼睛,没太懂为什么赶蚊子要压在她身上。她艰难地喘了口气,说:“爸爸你好重啊。”
男人将她抱起来,粗糙的大手磨着她腰上白嫩的皮肤,张嘴咬在她脖子上。
“啊!”
池颜手无缚鸡之力的手本能地推他,一脸委屈道:“爸爸你干嘛咬我?”
男人喘息很重,看她的眼神好像要把她活吃了一样。池颜突
然怕了,在他怀里挣扎。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清晰传入耳膜,抱着她的男人匆匆忙忙将她放开。
池颜光着脚丫冲出房间,张开双臂抱住了刚进门的母亲:“妈妈!”
母亲有东西落下了回来拿,揉揉女儿松软的头发,温声道:“怎么还不午睡?”
池颜一个劲摇头,扁着嘴说:“妈妈,爸爸他咬我,好疼啊。”
母亲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牙印吃了一惊,抬头看见从女儿房里走出来的男人,有些恼怒道:“你怎么能咬她?”
“我跟她闹着玩的。”男人蹲下来哄她,“对不起啊漫漫,爸爸错了,这次原谅爸爸好不好?”
男人道歉如此诚恳,池颜心软原谅了他,可是从那以后再不敢让他陪自己睡了。
……
夏夜里的风驱不散空气中的燥热。
南兮手掌心滚烫,却感觉怀里抱着的人身体有些凉。是错觉吗?
那个问题抛出去以后池颜抱着她久久不语,久到南兮以为池颜是不愿意说的时候池颜却开口了。
原来池颜并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孤儿,她有妈妈,还曾经有过一个继父。
可是为什么后来还是去了孤儿院?
南兮只知道池颜有养父母,她对此一直很好奇,可是从来都不敢问。
她很高兴池颜愿意主动跟她分享小时候的故事,只是这故事怎么越听越不对劲?
她问的明明是池颜副人格形成的原因,为什么池颜要告诉她这些?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她们彼此的呼吸声。
院子的护栏下种着茂盛的绿植,树影底下一片漆黑,像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南兮本来不怕黑,后背突然窜起一阵凉意,她不由得抱紧怀里的人,小心翼翼问:“后来呢?”
池颜望着躲在云层里的弯月,寂静不语。
关于八岁以前的记忆池颜大部分都忘记了,唯独这些,像潜藏在她身体里的毒虫,和她的血肉融在了一起,她摆脱不了,想忘,又不敢忘。
池颜攥紧了手心里的冷汗,对着阴沉的天空吐了口气,断续地说:“后来……有一天半夜,他喝醉回家闯进我房间,死死按住我,扯我衣服……我哭了,哭着喊着求他,他却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出声。”
“什么!”南兮推开她,撞上她的目光,怔了怔。
有那么一瞬,南兮感觉眼前的人好陌生。
她不是没见过池颜发脾气,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阴冷得让人心底发寒,以至于她忘了想说什么。
迎着池颜让人胆寒的目光,她着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就是个畜生!那个畜生他……他有没有……”
“他没有成功。”池颜安抚地拍拍她手背,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说:“我自救成功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南兮却没有感到很轻松。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觉得池颜这个笑容很古怪,让她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
她想用手压住池颜的嘴角,手腕被抓住了。
池颜目光已经恢复正常,如水般柔柔看着她,声音却很冷淡:“我不小心踢到他下.体,他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经历那些事的不是自己,可是光听池颜描述南兮就气愤不已。池颜才多大,那个畜生怎么敢那样对她!
南兮下意识反握住池颜的手,摸到一片冰凉。
池颜出了好多的汗,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南兮没有深想,总觉得池颜并不像她表现的那么轻松,捏了捏她手心,担心地看着她:“那个畜生最后受到惩罚了吗?”
池颜身体虚晃了一下,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南兮暗暗松了口气,想问最后的结局怎么样。
不等她开口,池颜悠悠地说:“我其实很害怕,冲到门边要去找妈妈,可是打开门的那一刻……”顿了顿,蹙眉,“我的身体变得很奇怪,理智好像被夺走了一样,后面所有事情都不受我控制了。”
南兮心里一紧,忙问她:“是副人格?”
“我不知道是不是。”池颜垂眸,“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妈妈被惨叫声吵醒跑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下.体已经被我踩烂了。”
“啊——”南兮一只手捂着嘴把剩下的惊呼咽了下去,瞪大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震惊。
“吓到你了吗?”池颜微凉的指尖碰了碰她紧绷的脸颊。
南兮用力眨了眨眼睛,放下捂住嘴的手,摇头,一时间怒火攻心:“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是啊,他是个禽兽,所以他罪有应得。”池颜凉凉地说:“我成功救出了自己,那是我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误。”
“为什么?”南兮不解。
池颜笑了,笑得清冷又哀伤。外面那么热,她身体却在抖,声音也跟着颤抖:“因为,我间接害死了妈妈。”
母亲在听说男人对小她做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之后大发雷霆,要和男人离婚。
男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废人,他对池颜怀恨在心,刚出院就跑回家想要报仇,撞上提着行李箱想要逃跑的池颜母女,两个大人在楼梯口发生争执,男人失手将母亲推下楼梯——
母亲倒在血泊里,临死的时候,那双绝美的眼睛遥遥看着上方已经被吓傻的女儿,那么不舍,那么不甘。
池颜短短的指甲陷进她皮肉,南兮却忘了喊疼。她没想到故事的结局这么惨烈,震惊得说不出话。
眼前的人抖如筛糠,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南兮从未见过如此柔弱的池颜,那双褐色的眼眸里满是绝望。
她慌了,她紧紧抱住那具颤抖的身体。
她看不清池颜脸上的表情,只感觉怀里的人一直抖。温热的液体流进她脖子,南兮像是被烫到一样,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后悔极了。
这些是池颜埋在心底不愿被人触碰的伤疤,她却亲手把那层保护膜给撕开了。
池颜痛,她也痛。
“对不起。”南兮觉得自己这女朋友当得实在差劲。
池颜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哽咽。
南兮心脏收缩,死死咬着牙。
风停了,偷听完别人秘密的月亮藏了起来,树下相拥的两个人像是一幅静止的黑白画。
池颜先推开她。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南兮抿了抿唇。
微风再次拨开云层,清冷的月光照在池颜白皙的面庞上。那双眼睛沉静如水,不红不肿,好像刚才脖子上的湿润是她的错觉一样。
南兮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胸腔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气球,堵得她嗓子疼。
见她不语,池颜说:“我没事。”
脖子上的濡湿感还在,南兮才不相信她没事。
南兮嘴唇动了动:“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她指着自己瘦弱的小肩膀,“肩膀给你靠。”
池颜被她一本正经又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捏捏她鼻
子说:“我是不会哭的。”
发泄悲伤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大哭大闹,大喊大叫。这些池颜从来没有试过。
池颜更愿意把那些负面情绪转化成某种动力,跑步、跳舞、唱歌。那是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