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啦。”红衣女子将她带到了一个充满香气的地方,这里到处是莺莺燕燕,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往脸上身上涂各种香油膏粉。她们看见了几个男子也不介意,有几个还上来摸了他们几把,嘻嘻笑着说红衣女子的眼光真好。
“这么多女人?那个男人身体倒是好。”离渊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度他人。
“身体好?看个舞蹈要什么身体好。”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继续和他嘀咕着,“不过你说,白小少爷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呢?听说他身体不好啊。红绡也是个妙人,可惜我还没见过……”
离渊却是抓住了他之前的一句,心里翻江倒海:“你们就是来这里看表演的?”
“是啊,还能做什么?”赤一脸的天真无邪,让离渊心里一阵憋闷。
“走走走,快上去快上去!你们两个,别挡路!”两个高挑的女子催促着,女孩们纷纷朝着另一个出口涌去。
赤立即转移了注意力,也抓着离渊走了过去:“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小少爷:为啥我还没有出场?
离渊:然而我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
白小少爷:_(:зゝ∠)_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重逢
成群的姑娘涌了出去,离渊这才看清面前是一面半透明的屏风。所幸屏风前舞女如云,两人躲在屏风后也很难被发现。屏风那一侧便是表演的地方,正中间有个布罩子。忽地一声琵琶声起,布罩子中亮起了光,其中一个女人曼妙的身影时而蛇般扭动,时而蜂般旋转,时而若飞天,时而若金刚。琵琶声从极轻到极重,一拨一挑皆与舞姿相合。
周围的舞女初时不动,待琵琶一声撕裂声,犹如被激起般突然开始了舞蹈。此时琵琶声已经极重极烈,舞女的舞姿也干净利落,不像是蜂蝶戏花,倒像是勇士舞剑。琵琶声越攀越高,越拨越急,离渊听着这声音,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灵力也激荡了起来。在最高处,这声音戛然而止,离渊心中一缩,只觉得难受无比。
好在在这之后,那琵琶又响了起来,层层下降,归于平缓。离渊捂着胸口,心中惊疑不定。这琵琶音中绝无灵力,却暗合道法,故而能激起灵力共鸣。能作出此曲之人,不是于修真一途登峰造极,便是曲艺大家。那个弹琵琶的女人算不上修为惊人,恐怕应该是后者了。
比起离渊,赤却单纯得多,眼睛几乎贴在了屏风上,贪婪地看着,一边还小声评论几句:“那个身材真好,这个很有几分味道……还是金雀姐姐最好!”
“……琵琶弹得不错。”这种空有形似的舞蹈他可没看出什么好来。
“凡人嘛……要求这么多怎么好?金雀姐姐多好啊,跳得多妙啊!”赤眯着眼睛,舔了舔嘴唇,“真是太妙了……”
琵琶声渐渐低沉,只剩下零星的音还在响着,像是漫不经心的水珠偶尔从青草叶上落下来,每一声都能温柔脚下的大地。舞女们的舞蹈停顿了下来,只剩下布罩子中的女子还在独自旋转着,仿佛一滴水珠从空中落下,翻滚着等待最终落地的瞬间。曲子没有壮烈的结尾,琵琶逐渐轻得听不闻了,女子跪坐下来,缓缓伏在地上。布罩子缓缓上升,露出了她绝色的面容。
一时间,万籁俱寂。
房间中响起了掌声,有人伸出双手,用力地鼓掌。他的掌声虽然单薄,却亦是盛大。
“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的舞蹈,金雀。”有个声音温文尔雅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只是红绡的琵琶若入阵曲,你的舞姿却太过旖旎。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若是要表达这个意境,你倒是尤为成功。”
金雀抬起头,整个人都在颤抖,声音亦是发颤:“奴家明白,奴家……请先离开!”
“何须如此?”那人轻笑一声,“你不过听红绡弹了一遍遍能想出如此舞蹈,着实不易。要我说,是红绡选错了曲子,是她应该和你道歉呢。”
金雀摇了摇头:“奴家自知配不上红绡姑娘的琵琶,一意孤行,污了少爷的眼!奴家、奴家……”
她站了起来,屈膝作了个福,便匆匆跑了回来,看见赤的一瞬间就红了眼,抱着他哭了起来。
赤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拍着她,又有些困惑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他欺负你了么?我怎么没发现呢?”
“不是白少爷,是我……”金雀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全都蹭到了赤身上,“是我自以为是,坚持要红绡姐姐为我配乐……”
“那么弄错了不应该是她的错么?金雀姐姐是最对的啦。”
“你懂什么!”金雀发怒了,拼命地捶打着赤,“红绡的曲子是不会有错的,错的是我……”
“谁说红绡的曲子就不会有错?她错了可多了,可倒是没曾这么哭过。”
离渊惊异转头,懊恼于自己竟然一时忘了用神念观察周围。面前的白衣男子正是刚刚坐在房间中央的人,面色苍白,却亦是光风霁月。这男子身边有一红衣女子,望着他的眼神似曾相识。想来这两人便是白小少爷和红绡了。
白少爷抚摸着金雀的发道:“你不过豆蔻,红绡却已经经历了岁月。她奏不出你这般天真烂漫的曲子,你也理解不了她心中风霜的沉淀。不过,她有的,你总有一天也会得到;而你有的,她已经再也得不回了。这般对比下来,你岂不是比她幸运百倍?她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的呢?”
金雀慢慢止住了眼泪。她望着白少爷,又看了一眼红绡,叹息说道:“只是,少爷你喜爱的正是那般饱受风霜的曲子。当我到那时,怕是已经不能如红绡姐那样美貌长驻。待到那一天,你还会看我的舞蹈么?”
白少爷注视着她光滑的肌肤和秀丽的面容,郑重承诺道:“一定!”
金雀慢慢退后,屈膝说道:“那么,金雀告退。”说完,她抓着赤的胳膊,风一般离开了。赤哎哎了两声,便和她一齐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除他们之外,刚才如云的姑娘也已经神奇地销声匿迹,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面前就只剩下白少爷、红绡和离渊自己三人。离渊眉头紧锁,在仅剩的记忆中搜寻着面前两人,却徒劳无功。
白少爷率先开了口:“昨日一别,不知今日才能相见。不知尊者于我有何不满,竟是不辞而别?”
离渊愕然道:“竟有此事?!”
白少爷咳嗽两声,捂嘴低笑道:“尊者昨日来白府做客,不辞而别,家仆都折损了两个,竟是想要当做子虚乌有么?”
“绝无此事!”离渊一口否决道。且不说不辞而别的事,若是他要离开,家仆怎能发现,又何谈折损?他注视着面前白少爷的眼睛,问道:“少爷知道我?”
白少爷笑容带刺,出声道:“苍渊尊者离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若非吾所赠玉佩,倒是未能认出。”
离渊伸手摸腰,抓住那枚玉佩,拿起端详:“有何特别,小少爷?”
“既然是我先祖之物,我自然能有所感知。在远处尚未可知,只是这里太近了。”白少爷回答道,“另外,吾名乐天,尊者如此称我便好。”
离渊神情微展,他将玉佩放好,重新问道:“苍渊尊者离渊,那便是我?为何我却不曾记得呢?”
白乐天讶异道:“怎会如此?”他随即似有所知,低叹一声,伸手请道,“原来如此。尊者请随我来,容我们细细谈论。”
白乐天将离渊带回来他所坐着的房间之中,此时软榻已经备好。刚刚他听曲时正襟危坐,此时似有体力不支,靠在椅背上。红绡站在他的身后,注视着她的主人,仿若全身心都已经投入进去。
白乐天又是咳嗽了几声,说道:“白家有一秘药,名曰忘尘,倒是有如此作用。尊者此刻恐怕正是服用了此药,加以修者引导,便有如此效果。”
“原来如此。”离渊对此不置可否,并不怀疑对方暗算自己,“只是我亦觉有意志催我离开,并非发自本心,有时为何?”
“那应当是一种名叫心影的蛊虫,白家有幸收集两条。若是有所遗失,一查便知。”
离渊唇边隐约有几分弧度,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紧紧盯着白乐天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应当是何人暗算我至此?”
“……我不能说。”白乐天低声道,“不过,当你想起来之后,却也不需我来说了。尊者修为高深,心影待你发现之后有心违逆便毫无作用,忘尘亦是会在两三天之内失效。尊者自己想起来,比我说出来,要好得多啊。”
离渊抿紧了唇,并不是很相信对方的话。只是就算记忆被封闭,本能也能给他带来一些线索。他忽然开口道:“听闻乐天还有一位长辈,共持香山界。”
白乐天微笑道:“正是。”
“不知长辈名讳为何?”离渊问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个名字浮现。他不禁懊恼,自己在此盘桓一日,竟未曾关心此界魁首白家。
“白曙天。长辈名为白曙天。”
线索被穿针引线般系起,丝丝入扣。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离渊的话脱口而出:“我与他,只怕是渊源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