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花将离的母亲怀他的时候,曾经梦到一条硕大火蛇钻入腹中。花将离出生于夏末秋初,可那天他家院子里的芍药花竟然反季开放,异香漫卷让整个村子都称奇不已。
花家毕竟有着不同寻常的血脉,所以村中老者大都擅长占卜扶乩。当时就有德高望众的老人测出这孩子将会命运坎坷,孤苦流离;又因为芍药花别名将离之花,所以取名花将离。一来取名守命,二来希望得到祖先芍药花妖庇佑。
结果,花将离正是血色十字会千辛万苦要找的实验体——特殊混血的后嗣不少,但是真正继承了强大血脉的却很稀缺。在花将离之前,百年时间里,血色十字会也只找到三例实验体而已。那些实验体虽然被催生出某些古经卷中记载的能力,却都逃不出失败的命运。
找到实验体固然让血色十字会欣喜若狂,但怎么样才能把花将离带出花家村,这让血色十字会犯了难。
只要是头脑清醒的天*朝父母,就绝不会买卖亲生骨肉。但想要偷窃强夺,血色十字会却又栽了个大跟头。
要知道,妖仙混血的后代,纵然血脉已经稀薄,但仍然跟普通人不一样;加上花家村有习武的传统,血色十字会派出的魔物居然被花家村村民就地斩杀砸死,牧师成员也都被打成重伤甚至打残。这让血色十字会高层无比震怒,下达了“死”命令。
十一年前那场局部毁灭性泥石流,其实是血色十字会人为制造的。
他们首先动用众多人力在花家村外围布下魔法阵,然后利用巨大法阵引得气象和地质灾害。如果当时花将离的母亲没有把他放在木桶推入小河,血色十字会的高等魔物也会从来天降,趁乱将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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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将离愣愣听完,不出一声。
不是他认真执行了吴院长的要求,而是他内心里某些东西顷刻之间坍塌,让他的精神失去支撑力——他没有力气说话!
看到花将离失神的表情,吴院长反而更加冷静。她明白,既然开了口,就必须一次性全说清楚:“虽然我没有直接动手,但是花家村两百多口人死亡跟我脱不了干系。后来组建孤儿院,其实也是为你量身定做的。过去的一切,都是巨大谎言……就连我本身,也一遍又一遍对自己产生怀疑……”
正说着,门锁轻轻发出“嗒”一声。
“谁?”吴院长立刻起身,无论谁在外面偷听,都不能让对方活着离开。
掏出暗藏在身边的血红色十字架捏在手里,吴院长正对房门低声喝道:“出来!”
又是“嗒”一声,房门突然被打开。
两道人影迅速闪进,两道寒光同时刺向吴院长。
手捏十字架捧胸,吴院长飞快念了一个咒语,她面前应声出现一个黑色光质盾形、弹向来者。
来者实力不弱,灵剑和银质匕首直接刺在盾形上,同时一声低喝:“破!”
空气微颤,盾形消于无形;吴院长也看清了两人的面容,容玉曈和元崇。
“慢着!”吴院长后退一步喝止想继续进招的两人,“如果你们是来救花将离的,就请赶快带他离开!刚才的灵力震动肯定已经引起警觉,快走!”
容玉曈和元崇来不及消化更多的细节;既然吴院长已经开口,而且表情诚退……容玉曈立刻把手伸向花将离:“阿离,跟我走!”
一直呆在原地的花将离似乎突然被唤醒,猛然抬头时眼睛里全是怨毒。在众人反应不及间,他已经从桌上抓起一件事物猛力扎向吴院长胸口。
☆、冒险营救Ⅲ
吴院长是老江湖,丰富经验使得她身体在意识之前做出反应;后仰斜侧,躲过要命的穿刺。可花将离出手实在过城突然,吴院长胸口要害虽然得保,肩头却一阵发痛。
仔细看去,原来是一柄金属道具刀。这是黄永伦怕花将离无聊、派人送过来的小玩意。金属道具刀虽然没有开过锋、而且器形小小,但是任由尖锥扎向人体要害,还是相当危险的。
花将离得手之后就不再动作,仍然两眼怨毒看着吴院长;容玉曈和元崇也愣了,猜不出其中原因。
“还愣着干什么!?”吴院长伸手拔刀,咬着牙冲容玉曈说,“快带他走啊!”
容玉曈这才反应过来,向前两步直接拉住花将离的手,由元崇侧翼掩护。贴上隐身符后,三人迅速原路折返。
没有被感谢、也没有最后的解释,吴院长反掌拍向已经受伤的肩头。
嚓啦骨响,原本就不挺直的肩膀立刻垮垂下来。
再挥掌,灯泡轰一声炸裂,尖锐的玻璃片碎了一地。
吴院长颓然后退,靠着墙壁大口喘气。
活了一把年纪,经历过太多世事,她的脸上已经没有痛苦、也没有惋惜。唯一希望的就是,花将离能够永远摆脱血色十字会。
扭头看去,月光透过大的落地窗洒到室内。
窗口那一片是银色的,吴院长所在的区域却在黑暗之中。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走出这片黑暗了。但是,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花将离奔向光明,那就足够了……但愿为时不晚。
黄永伦匆匆赶到大卧室,等待他的只有被废了一边肩膀的吴院长:“属下无能,被花将离突然袭击刺中肩膀,同时有高手隐身潜入将属下打伤……”
黄永伦看看表情痛苦的吴院长,又看看满地碎玻璃;一声不吭,脸色非常难看。
这时有人匆匆跑来汇报:“分会长,别墅区西边有一辆汽车飞驰而去!”
“是他们……派出魔物,追!”黄永伦一声令下,院子里数十道黑影疾速窜向天空,往西而去,“备车,我要亲自去!”
下属飞快去准备,吴院长也挣扎着跟上黄永伦的脚步:“分会长,请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而且,花将离毕竟是属下一手养大的,必要的时候……”
黄永伦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如果身体吃得消,那你就跟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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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的仍然是元崇,坐车的却换了位置。
林阿卫主动坐到了前座,去别墅时这个位子坐的是容玉曈。
现在,容玉曈坐在后座,他肩上靠着不发一言、目光呆滞的花将离。唯一能证明花将离还保存着自我意识的证据,大概只有他紧紧抱着容玉曈胳膊的一双手。
如果在平时,两个男生以这种姿式相处,大约会让人觉得既滑稽又暧昧。但现在,却让人感觉到心酸。
这显然是一种苦海中无处可依,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的庆幸和无奈。
每一个少年都有自己的倔强,绝不希望把自己的脆弱如此赤果果地展现在同龄人面前。没有为什么,这是年龄特征。正如每一个成年人都是由孩童成长起来,却又跟孩童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代沟。无论人们怎么努力,不管活得多么超前或者滞后,总会带有本身年龄的烙印痕迹。
过了很久,才有一行清泪从花将离眼里流出来。
没有大悲大恸的哽咽抽搐,他眼神依旧茫然呆滞,却终于开口说话:“我什么也没有了。花家村是被血色十字会毁掉的,孤儿院是他们针对我设立的,院长也是假的。”一字一句特别清楚,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这些事情,容玉曈之前已经详细调查过,而且推断出这样的结果。现在被花将离亲口证实,容玉曈并不觉得惊奇。但他知道,这些事实,作为观旁者和作为受害者,理解和接受起来肯定是不一样的。
男孩子安慰人,向来触及不到对方最细致的痛处。但,男孩子的安慰却最有力度和安全感。
“别去想那么多了,还有我陪着你呢!你不会什么都没有的!”容玉曈并不是看多了电视剧学会了侠骨柔情,而是发自内心说出这样的话。
男生和男生之间的感情有时简单到让人诧异,短时间的相处就可以成为生死之交——当然,只限于有情有义的男生。
花将离没有说出感谢的话,只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扭头把眼泪都擦在容玉曈的衣袖上。
前排元崇从后视镜里看到花将离这个奇怪的反应,迅速朝旁边的林阿卫使了个眼色。
林阿卫耸耸肩,表示他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
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都不一样。对于花将离来说,他把眼泪擦在容玉曈袖子上,就是对对方无比的信任。这不是一个习惯性动作,而是环境和情绪恰好。
一个人茫然前行,真的太难;有一个同伴,总能相互依靠。如果从现在开始能够展开美好的生活,那么忘记苦痛的过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就在花将离脑中开始出现一丁点对生活的幻想时,汽车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高速行驶的汽车,窗外居然有一双双绿色的眼睛狂热朝里探寻。
“是魔物!”林阿卫第一个叫出声来。
元崇努力控制着汽车方向盘:“不好!这些魔物在撞车!我们必须停下来,如果汽车发生侧翻,我们一个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