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窗是焊在窗户四边的,幸好焊的不久,里面还是软的,方欢踹了十几脚才踹开一条缝隙,他把缝隙拉大,从里面钻了出去。
那只黑猫一看见他出来,立马带着他从墙上跳过去,墙角堆了一些砖头,围成一个花园,他妈在里面种点葱和香菜,吃饭的时候放一点进去,味道很香,方欢踩着那个,也翻墙跳了出去。
那只猫的速度很快,飞快的在四周略过,不时停下来等等方欢,方欢久做办公室,缺乏运动,跑了一会儿就累的不行。
他还没到地方,就感觉不妙,一股浓重的汽油味从前面不远处飘过来,火窜出老高,浓烟遍布,重要的是那个方向是长明的家。
方欢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心里不好的预感浓重。
难怪他爸妈都不在,难怪一路走来一个人都不在,他们都在长明四周,拿着火把和汽油,要烧死他们。
“住手!”方欢离出老远就大喊出声,“不要烧了,快救火。”
没有人搭理他,大家站成一堆,时不时有人把火把扔进去,增加火烧的速度。
“你们弄错了,长明从来没有害过大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不要烧死他,快救火。”
依旧没有人理他,他爸妈从人群里挤出来,拉着他要带他走。
“你是不是傻子,才回来几天就鬼迷心窍了,快回去。”
“别管了,这事你管不了,娃,回去吧!”
他爸妈拖着他,一定要把他带回去,方欢不管不顾,猛地甩开他爸妈的手。
“你们不帮我,我自己来。”心里拔凉拔凉,他第一次觉得失望,是对他爸妈的,也是对村里人的。
通红一片的大火烤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干燥的气息铺面而来。
火光映在周围村民的脸上,竟然比黑暗里猫的眼睛还要恐怖,这时候方欢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动物,不是长明,而是愚昧无知的人们。
人心可畏,这句话真不假。
方欢扑进对面的小卖部,从商品架子上拿出几个桶,拎着水桶去缸里打水。
因为村里的水是地下水,里面很多淤泥,都要先放在大水缸里过一遍才能喝,所以一般都有储存水。
方欢打开水管抽水,因为是抽地下水的,他第一次用,用的很不习惯,翻来覆去也没有找到开关,最后才发现没有插电源。
等他插上电源,机器开始嗡嗡的响,也把小店老板招来,问他在干嘛。
方欢二话不说掏出钱包丢给他,“自己拿。”
他没有时间了,耽误不起,可是他的力量就像螳臂当车,看起来那么不自量力,妄想扑灭已经有两米高的火。
浇上汽油的火生命力很顽强,方欢提过去的一桶水就像烈日下的一滩小水洼,不过片刻就被烤干,化为烟雾。
他被呛的不停的咳嗽,吐出来的痰都是黑的,无数人站在那里讨论,冷眼旁光看他笑话,看他一桶一桶的提着沉重的水桶浇在兴旺的火舌中。
“长明,长明!”方欢一声一声的叫着他的名字,企图让里面的他知道,有人在乎他,为他心疼,为他不值。
“你为什么要这么善良,为什么?”这是他所不具备的,也是大家不具备的,人们总是用恶意的目光看着自己觉得可疑的人,实际上那人什么都没做,也许他只是穷了一点,或者他安静了一点,再或者他行为怪癖了一点。
火越来越大,他提来的的水杯水车薪,无济无事,尽管他跑的越来越急,把他手都磨破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无法控制的蔓延,看着那只黑猫冲进火屋里,比他勇敢,比他厉害。
砰!水桶从他失去知觉的手里掉了出来,里面的水流了一地,方欢慌忙去扶剩下的半桶水,谁知道一不小心踩中水洼栽倒下来,膝盖跪在地上,泥水四溅,他几乎失控大哭。
即使这样,别人看他的目光也像看傻子一样,甚至在小声议论他是不是傻了,或者疯了,方欢突然觉得可悲。
他抬起头,一圈一圈的看过来,把每个人可恨的脸都记下来,就是他们,杀死了守护他们的人。
“你们会遭报应的,总有一天。”他大声嘶吼,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震耳欲聋,直传百米。
他爸妈叫来亲戚,几个人按住他,把他抬走,临走前他还在哭,一会儿又突然笑起来,表情诡异,吓坏了他爸妈。
过后他又十分安静,思维也正常,没有疯也没有傻,十分的冷静,只是行为诡异。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试图解开长明的秘密,他要让村民们后悔,他还要完成长明没完成的事。
一切的开始都是从长明换上猫眼开始,猫能看到什么?他就能看到什么。
方欢不是猫,猫能看到的他看不到,可是这世上总有意外,他虽然看不到,可是有些东西却能帮助他看到,比如黑狗血,或者牛眼泪。
在村子里,牛眼泪是最好找的东西,可是让牛流泪却不简单,不是单纯的拿把刀威胁一下就流泪了。
为了牛眼泪,方欢下了一番功夫,和牛主人演了一场戏,当然是要付出报酬的,索性他不缺钱,要多少给多少。
牛跟牛主人常年在一起,一场要把牛宰了的戏让它流出难过的眼泪,牛主人几乎后悔的要结束这场戏,幸好最后该拿到的还是拿到了。
方欢把牛眼泪摸在眼睛上,像长明一样,或者那只黑猫一样,把头抵在窗户玻璃上,脸贴在冰凉的窗花上,冷眼朝着窗户里面望。
里面睡着的是他爸妈,相互搂在一起取暖,真好,他们睡得真香。
他爸妈感情一直很好,虽然吵吵闹闹,却很恩爱,一般这个岁数的老夫老妻都是老死不相往来,更不要提感情,也许将来他也会找一个合得来的人白头到老。
方欢保持着这个姿势,从十一点,一直到一点,整整两个小时,起初他只能模模糊糊看清里面的影子,后来连桌子上的花纹也能看清。
人类的适应能力真的很强,从前没有试过不知道,现在尝试了才知道自己潜力无限,这么长时间,他一点都没有觉得累,只是很遗憾,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方欢已经打算放弃,他把脸从已经被他暖热的玻璃上离开,刚准备回去,突然发现屋里空气一凝,窗户上快速开出雾花,一层一层接近方欢刚刚贴着脸的地方,因为热气还没有散完,那地方结冰的速度比别的地方晚,也比别的地方薄,隐隐约约印出一张人脸来。
方欢察觉出古怪,重新把脸贴回去,盯着悄无声息的屋内。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没有躲,也没有逃,反而迎难直上。
屋内很大,他家不缺钱,地板特意选的好的那种,棕色的,像木头一样,现在上面渗出水珠,形成一个脚印,地下湿湿答答,没有人,只有脚步一步步来到床边。
方欢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头顶,蹲在床边,慢慢伸出带着湿气的手,盖在他妈的眼睛上,大拇指捂住她的耳朵。
方欢看不下去了,他猛地推掉放在他妈窗台上的花盆,发出巨大的声响,里面响起惊动声,“谁?”
“谁?谁在外面?”他爸被吵醒,立马高声厉吼。
方欢隔着玻璃,看着那个东西慢慢离开,临走前冷冷看他一眼。
“老公,快开灯。”他妈惊叫出声,“被子湿了一大片,我脸上也是。”
身后射来微弱的灯光,屋里已经开了灯,他爸追出来,骂骂咧咧,还拿堆积花园的砖头扔他,“我草你妈,我们家哪得罪你了,要害我们,赶紧滚。”
方欢加快脚步,走的更快,很快消失在拐角处,刚刚他爸把他当成了害人的鬼怪,骂人的话他并不在意,不过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总会有人误会长明了。
如果出现那种情况,即使是方欢也会误会,幸好他爸妈没有看清他的脸,只知道胡骂一通,如果当时长明被人看到脸了,就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为什么长明每次都会出现在事发现场,因为他知道会出事,所以他要阻止,就像方欢一样,他不允许有脏东西对他妈为所欲为。
不过那东西为什么要遮住他妈的眼睛和耳朵,这事是要好好研究一下。
还有很多地方不能理解,许多行为不知道意思,都需要他一步步尝试,长明不在了,而他在走长明曾经走过的路。
方欢对他家熟的不能再熟,老练的拐进自己屋前,从窗户上跳进去,鞋都没拖就直接躺进床上了。
他爸拿着手电筒绕着屋子走来走去,“该死的,去哪了。”
良久之后也只能无功而返,重新回去睡觉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方欢重新爬起来,去脱身上的衣服,他刚脱掉外套,突然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刚刚站在外面两个小时都没有打个一个寒颤,这会突如其来,不对劲,方欢动作顿了一下。
屋里没开灯,他不动,就一片安静,只有滴滴滴的水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诡异异常。
方欢觉得身体越来越重,就像背了一个人一样,让他脱衣服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辛,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整个后背都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