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修竹生活了大半月,已经好几次遇到这种情况,可是每次修竹好了之后又对他很好,甚至很内疚,主动出主意说以后让他绑着他。
崔钰没有逞强,以后的日子只要修竹一发疯,便找了绳子把他捆起来,由于他烟瘾难戒的原因,无法出去工作,生活方面也基本无法自理。
皆因大烟把身体掏空了,他身体虚的很,动不动便会昏倒,大部分时间都是全身无力。恶心,呕吐,极度难受。
情绪低落至极,人就像个傻子一样,整日里无精打采。
流鼻涕,抽搐,颤抖时冷时热。有时还会打寒颤。严重时五脏六腑功能全部不同程度衰退或病变。
鼻子嘴巴时不时做着吸大烟的动作,头时不时左偏偏右偏偏,脑子心里总想着大烟,这就是戒大烟的后遗症,大概他一辈子没这么难堪过。
这还是平时的状态,一旦他发起疯来更加恐怖,若是不给他大烟,他就会心里想不开,很小心眼,钻牛角尖,心智心境都会和以前变得很不一样,都是被大烟毒品扭曲了,还会产生幻觉,幻听,幻视,不仅有自杀倾向,还会攻击他人。
崔钰身受其害,尤其是最近,也许是缺大烟的时间太长,他的状态越来越不稳,白天晚上都会发疯,根本无法克制。
有时候他甚至会跪下来求崔钰,崔钰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便买了大烟给他,也让他的戒烟行动失败。
有时候崔钰也想放弃他,可是每次看到他发疯过后哭着说对不起他的时候,崔钰又犹豫了。
大烟是一定要戒的,不仅因为伤身,也因为贵。
大烟倒是不怎么贵,主要便是里面让人上瘾的药,据说因为难养,所以价格居高不下,稍微一点便让人倾家荡产。
崔钰没钱,修竹也没钱,并且欠下大量金额,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催债,来砸场子。
崔钰渐渐忙了起来,他白天黑夜的干,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平时不管修竹是好的还是疯的都把他捆在床上,以免他干出什么疯狂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一定要让修竹好起来,大概是因为每次醒来,修竹看到他身上的伤都会自责,伤心,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科举之试,崔钰抱着最后的希望报名,参加高考。
修竹因为身体原因,并不能跟他一起,他便找了个人看着,只要修竹一有发疯的迹象便将他绑起来,一日三餐按时做就好。
等他回来,那人已经因为受不了修竹的发疯而逃跑,徒留下饿了两天的修竹被绑在床上。
崔钰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松绑,准备了吃食给他。
修竹饿的浑身发软,崔钰便扶住他的肩膀,一口一口的喂他,难得的,他们之间又亲昵了几分。
崔钰已经很忙,他忙着照顾修竹,也忙着还修竹欠下的债。
他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休息好,眼中均是血丝,有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崔钰都会被自己的脸色吓的。
即使每天洗脸的时候也不敢睁眼,他能感觉到皮肉的疼痛,麻木,鼻血滴进水盆里,砸出一个个水洼。
前世他的怎么死的?累死的,他白天黑夜的干,身体终于再也受不了,垮在工作中,昏迷前想的还是欠下的钱这般多,以后修竹一个人该如何还?
那是一天晚上,崔钰从外面回来,修竹已经睡下,这段时间他脸色好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惨白的像纸一样,身体消瘦不堪。
崔钰坐在床边,低头看他的睡颜,不知道怎么回事,修竹突然惊醒。
“醒了?”崔钰伸出手,给他掖掖被角。
修竹看到他松了一口气,“坐着干嘛,天晚了,快睡吧!”
他身上不在是一股烟味,而是一股淡淡的花香,崔钰闻过,和阎王爷身上的香一样。
“不了,你也先别睡,我有话跟你说。”崔钰声音柔和,像春风拂过,“修竹,你是我见过克制力最强的人,这段经历对你来说只是磨练,磨练过后,你还会重新站起来,即使没有我,你也可以戒烟成功,可是有个人却不行,他又笨又蠢,口直心快,很容易冲动,他需要我,而你不需要。”
尽管修竹隐藏的很好,可是崔钰还是看出来了,修竹早就戒烟成功,他只是不想崔钰离开,便假装还未戒烟的样子,虽然他已经做的很完美了,可是他不知道崔钰曾经见过阎王爷,阎王爷吸的不是大烟,而且一种类似大烟的花卷,带着淡淡的花香。
表面看起来两种东西很像,似乎分不出来一样,可以味道却不一样,大烟的气味更冲,而花卷的闻到清香。
“你……你都知道了。”修竹沉默了。
“是啊,我还知道你把烟杆卖了。”
烟嘴并不值钱,可是支撑烟嘴的玉杆却格外值钱,不仅是上好的和田玉,上面的雕刻也是名家之作,世间只此一件,格外珍惜。
“那是我父亲最后给我的礼物,说是如果我后悔了,就把它卖掉,可以让我有机会反悔。
曾经我一直以为他不爱我,在他把我赶出家门之前我还是恨他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把所有的家产都压在了我身上。”修竹痛苦的捂住头,“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需要你,不要离开好吗?”
崔钰摇摇头,“有人更需要我。”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像当初那个弓着身体,苍老不堪的老人,他们最终都选择离开他,可是一个变卖了所有家产给他买了这支烟斗,一个为了他累垮了身体,不管哪一个他都不想失去,可是最后都不得不放手。
崔钰走的毫不留情,甚至没有带任何东西,他能预感到自己活不了多久,那些身外之物,又何须在乎?
也许是到了生命的最后尽头,他格外的想那个单纯的小少爷,带着狗腿子耀武扬威的从他面前走过,然后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还有第一次钻进他被窝时的窘态,“咳咳,最近劫匪极多,你一个书生,手不能挑,肩不能抗,本公子这是在保护你,不要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本公子,本公子要生气了。”
小少爷睡相极差,每每早上起来,不是抱着崔钰,便是压在崔钰,他也不害臊,每每反咬一口,“一定是你心怀鬼胎,把本少爷摆成这样的,下次不要这么做了,怪难为情的。”
小少爷脸红的看着他,崔钰只觉哭笑不得。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有这么多的快乐回忆,单纯的小少爷依旧单纯,可他的心思却变了。
他想利用李林,帮自己高中状元,可惜却在最后被李林无情戳穿,最后恼羞成怒从李府跑了出来。
说到底,是他对不起李林。
夜深人静,他敲响了李府的大门,这段时间他一直刻意回避,所以并不知道李府的情况,今日一瞧,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府外树影萧萧,人烟稀少,大家好像都在避开李府的大门。
李府扁上还挂着白布,似乎正在办丧,崔钰吃了一惊。
他开始敲门,从夜晚敲到白天,可惜却没有人应,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隙,石英露出半张脸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怎么是你?”他似乎有些惊讶,却没有让开位子让崔钰进去。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李林呢?我来找他。”
石英什么都没说便想关上门,可是崔钰却把手放在们风格间,让他无法关上,“不见到李林,我是不会回去的。”
石英面色为难,过一会儿似乎豁出去一样说道,“你把我家少爷害的这么惨,还有脸来见他,要不是你,我家少爷就不会染上烟瘾,一定是你说了什么话刺激了少爷,少爷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你一走,少爷就说他到底哪点不好,比不上那个修竹,修竹不就是身体比他弱吗,他也可以。
就是因为你,少爷才会想着去碰大烟,否则以他的身体,从小吃中药长大,不说活到百岁,花甲之年……”
“石英!”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石英吓了一跳,“你在跟谁说话?”
石英连忙挡住崔钰的视线,一边要把崔钰赶走,一边回答,“没有,没有,一个叫饭花子。”
“哦。”里面的人回答,声音熟悉至极。
“李林?”崔钰突然叫出声来,里面的李林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回头望向门的方向,一脸惊喜。
“崔钰?”他急匆匆的跑来,推开石英冲上去抱住崔钰,还在他胸前蹭了蹭,“你回来了?”
他脸色苍白,指尖冰冷刺骨,崔钰仅仅是不小心与他碰了一下便觉得浑身一冷。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崔钰疑惑的问他。
李林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他兴奋的指着石英,“快去把我新得的马牵来,我带你去骑马。”后一句是对着崔钰说的。
石英面色为难,他看看李林,又看看崔钰,似乎欲言又止。
“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李林恼火的指着他。
石英叹口气,最终还是去把一匹白马牵了过来,不过在临走前交给崔钰一张纸条,说是必须在少爷看不到的地方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