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该同情这种又懒又贪心的家伙。
长生百无聊赖地呆了一会,蔫蔫地走了。
勾陈瞧长生去的方向是九宸司,似乎在九宸司外停了一停,终究没进去。
勾陈后来一直霸占长生的文书阁挺长一段时间,留意到:长生天帝果如他料,凡天枢来,长生天帝必定以等天枢之名行守株待那只叫九宸司君兔的实。
也不知那九宸司君做何想,明明繁忙的分/身/乏术,但只要天枢来,长生一戏弄天枢,九宸司君必定及时出现。
勾陈有些瞧不明白,尚不知何为吃醋的光棍弟控勾陈不负众望地想偏了:莫非是九宸司君对天枢起了心思?
勾陈身边重要的人紫微、青华、楼越,一个一个身陷情劫,唯北斗七星让他省点心,决不能让同样的悲剧在天枢身上上演。
勾陈忧心忡忡地找个机会,含蓄地问天枢:“你觉得九宸司君如何?”
天枢何等七窍玲珑之人,一听勾陈的问话便猜到用意,用一副类似看傻子的神情稍稍不敬地瞟一眼勾陈天帝,冷清清请辞走了。
除此插曲,勾陈在天庭不眠不休干活,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也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因为一旦停下来,他会管不住自己去越风山。
他这次离开越风山时,和上次一样,没能和楼越道别。
当时起床时,楼越坐过的位置还有余温,但他巡了一遍山也没有找到楼越。
楼越连告别都没说,独自出山界了。
楼越已经能走到荣锦大陆的东边和北边,范围已很辽阔,要找楼越并不容易,勾陈忐忑地等了半日,既想见楼越一面,又忐忑见到后两相尴尬。
最终,忐忑胜出,勾陈没敢等到日落归山之时,念念不舍地回了天庭。
他和楼越谁都没说过何时再相见。
谁也没给谁承诺。
唯一确定的话是“我还不能应你……陈武,对不住”。
勾陈再没心没肺也知,自己被拒绝了。
不是不能没脸没皮地贴上去,然而……他心疼楼越,他在越风山一日,楼越就要照顾他随时可能的道心不稳,同时还要残酷地自残克制仙契引力。
勾陈心疼的紧,楼越何其无辜,他勾陈做的每一件事,都没问过楼越意愿,楼越平白被他绑在一起……甚至连从前青华对楼越,亦从未问过楼越意愿。楼越之无从选择,比起他从小的无从选择,并无差别。
第三天,勾陈已经一连在天庭三天了,换算成越风山的岁月——是三年。
勾陈开始后悔。
若第一天他回去,还能装着习惯使然赖在越风山。
第二天……第三天回去,再说那种安于故俗的托辞,他羞于出口,说出去人也不信。
情局中的人患得患失,一点点心思举动也要推敲半日,没曾想一旦错过了某层台阶,便再寻不到该有的台阶,没了那层台阶,任他是杀伐决断的武帝,在局里不过是一个又爱又怕胆小的痴心人。
第一天他出了神霄府,第二天他走到了南天边,第三天他甚至晃到了南天门。
然而一次一次忍住了没有下凡。
真要如楼越说的那般“或许十年二十年能想明白”等个十年二十年再去问么?
对他来说不过十天二十天,可对楼越而言是年。
分开十年?都快要赶上他在越风山呆的十年四个月;分开二十年?二十年后……楼越都要四十九岁。
岁月无情……楼越会不会想个十年二十年反倒忘了他?
红尘多少痴男怨女,楼越那副模样和本事,又是极招惹人的,若是再碰上一个或几个缠上,还有他勾陈什么事?
他勾陈的岁月无穷,等得起;而楼越的岁月有限,等不起。再者,勾陈心酸地想,他在楼越那里,别说年,一日一时都等不起。
勾陈快要管不住自己。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今夕何夕]
第四十四章今夕何夕
越风山。
静,从未有过的静。
楼越已经可以不必每日练半日镇海剑,他清晨出山,日落回山,披星戴月。
越风山白天里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夜里更是万籁俱寂。
楼越何时回山,何时入楼,无人能知。他的所有动向皆是悄无声息的,若非镇海楼夜夜点起的那盏灯,山神差点以为越风山已经没有镇海灵。
夜里回来了一个楼灵,越风山不见添了人气,愈发的清寂阴怖,静得只剩下风刮过树叶的声响。镇海灵在,连虫子鸟儿都不敢叫一声,海风萎靡而落魄地吹着,呜呜咽咽,想哭又不敢哭似的,幽怨不已。
第一年,山神眼巴巴地等着中秋节,一直等到凌晨,不见陈武上仙来。
楼越那一桌子的菜凉透了也没动一口,山神也不知是心疼那菜还是心疼楼越,居然有些想哭。
子时过半,楼越从桌边站起来,缓缓地走到崖边,那走路的姿势在山神看来居然有些行尸走肉,片刻恍惚间,他甚至以为楼越会跳崖,而楼越只是缓缓地坐上了风动石,吹了一夜的风。
第二天清晨再看,已不见楼越。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楼越开始整日整日的出界,晚上回山悄无声息的,越风山像没了镇海灵似的,一日静过一日。
再看到楼越是在冬至,那日是越风山冬天里最有人气的日子,镇海楼里会起灶,上午是米香花香,下午是酵母香,夜幕降临的时候,几坛酒摆在镇海楼前,规规整整地排着,让人觉得酿洒的人很是用心。再过几日,那些酒坛便不知在哪个深夜被楼越埋到越风山的哪一处树下了。之后年年如此,可惜的是,年年闻着米香花香和酵母香,山神从未闻过开坛的酒香。
不知为何,连龙云骄亦不来越风山了。
山神为此专门找老树精商量给东海递话,结果东海的信先来了,信上龙云骄的笔锋用力,一个个字瞧起来像焦虑的蝌蚪,信的内容是“越风山的禁制连我都禁了,只剩你们了,一定要看好楼越。”
说到禁制,山神和老树精又自豪又无奈,随着楼越的修为见涨,越风山禁制一年强过一年,楼越仍嫌少,还在一道一道地加强,造成了现在越风山的禁制霸道到连大点的风都吹不进来。越风山真成了外人无法踏足的世外桃园。
好归好,只是也愈发寂静了。
第二年,山神愈加渴望陈武上仙回来。日子进了八月,楼越便一日比一日早回山,到中秋节前几天,楼越居然不出山了,整日整日守在山里,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镇海崖的风动石上,中秋那日仍会做一桌子的菜,照例没等来归人同享,凉透了的菜在清晨被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山神再找,便寻不见楼越了,楼越已经出山了。
楼越修为越来越高,行踪便越来越神出鬼没。
不知到了第几年,楼越先是不必日日回越风山,接着是不必月月回,再后来可以整年整年的不回山。山神没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镇海灵可以脱山的如此奇迹。
每年的夏秋季楼越也不必再亲自镇海,越风山的禁制强悍到可以抵御一应普通风暴。
除了中秋和冬至山神能稍稍感应到一些灵气之外,那之外的日子,越风山像再没了镇海灵一般。
再之后,连那点灵气山神也感应不到了,楼越的修为真是越来越高深莫测,踪迹亦愈发无影无踪。
后来,除了中秋节那几日以及冬至那日,山神勉强还能见到楼越的一角玄裳红带,那片衣角像定海神针一样,成了山神确定楼越没有抛弃越风山的唯一证明。
不过也仅限于一片衣角,前几年还能看到。
楼越的动作已经快到山神连面都照不到,楼越何时回山又何时走,山神越来越捉摸不到。
那片预料中终会消失的衣角,终究还是消失了,山神惊慌不已。
好在老树精见识多,提醒他“你是山神,山基你是感应得到的,只要那山基回来了,楼越便回来了。”
果如老树精所说,每年中秋、冬至,山基有回越风山。
山基是楼越的枷锁,却是山神的定心丸。
虽然山神知道,每年中秋和冬至楼越必定在越风山上,可是以他的修为感应不到楼越的存在和踪迹,这样又过了几年,山神越来越心慌:我是被镇海灵抛弃了么?
好在日日夜里镇海楼还会亮一盏灯。
山神起先以为,其实楼越仍是日日回来的,只怪他修为太差,感应不到而已。直到有一年,他记不清是第五年还是第六年,安静的岁月越过越不知今夕何夕,那一年他实在忍不住想看一眼楼越,猜想楼越可能在楼里,便悄悄进了镇海楼,才发现镇海楼里真的无人,一个鬼影都没有。
那盏夜夜酉时准点亮起的灯,其实是一颗夜明珠,夜明珠上有繁复的符篆,以山神的修为看不懂那些复杂得过份的符篆。
他一连观察了很多日才明白,那繁复的符篆可以使夜明珠的光看起来像烛火,能定时调动夜明珠外面的布带,日日酉时布带自动收起,珠光外现;卯时布带自动落下,珠光遮挡。
那布带山神眼熟的很,朱胭色,配着夜明珠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