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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御弟血泪录 (琉小歌)


  楼越有一双墨水眼,水汪汪的,笑起来眼波像欢快的湖面;静下来像一汪春水;有心事之时像月下清潭;想哭之时,像要涨潮的海面。
  此时楼越的眼就像那要涨潮的海面,水光连绵,让人一见之下不觉连心也要被潮湿。偏偏楼越六岁起便不肯再哭,当他用这样一双要哭不哭的眼望人时,任是金刚也会心软。


[正文 第十一章 过近则狎]

  第十一章过近则狎
  青华很久没见过楼越这样,心底一软,手伸出去,待要碰到楼越脸颊时,顿住。
  父子之严,不可以狎。
  过近则狎。
  少年已长成,当立身于世,即便是师傅,也不可再与之过于亲昵。
  连青华自己都没发觉,他曾痛恨元始天尊从不与自己亲近,如今他自己带孩子却选择复制了元始当初对自己的做法。
  家风在代际误解和反抗中代代传承,生生不息,最终在和下一代的误解中和解。
  楼越彼时已将脸微微侧些迎向师傅,当青华的手停住时,他一愣,既而闭上眼。
  没有人知道,那双闭了的眼里刚经历过如何的急波汹涌。
  闭眼的功夫不过瞬息,于青华而言,只来的及喊一声:“越儿”。
  于楼越而言,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师傅不愿再亲近我。
  楼越再睁开眼时,眼里只剩下刚毅坚忍,“紫——华”,他平视青华的眼,庄重道。
  他知道师傅不愿与自己过近是要严守父子之教,他在师傅心里既是徒弟,又是儿子。然而,渐渐长大的他发现,他待师傅……并不是存一颗徒弟的心。
  他不知道他这颗见着师傅就跳乱的心对不对,没有人告诉过他,师徒之间应该如何,如何算是僭越,如何算是狎昵。但他知道,如果师徒之间是要像紫华对他那般恪守距离,他,不要这样的师徒关系。
  青华猛一耳朵听楼越唤他紫华,半晌没反应过来,紫华是谁?
  终于想明白,紫华是楼越六岁那年非要问他名字时,他给自己编的一个名字,紫微的紫,青华的华,紫华。
  青华:“没大没小……”
  楼越打断他:“我是镇海楼灵,我受灵宗楼镇海的传承,学的是镇海剑,身负镇海之职,我师承楼镇海传承,不能再唤您师傅。”
  如此听来,又似有道理……但被直唤紫华,呃……总有点被不敬的意思,青华有点适应不过来:“为何突然如此想?”
  楼越:“十岁那年,您将镇海剑交我,我接过镇海剑中楼宗留的传承时已有此念。想了三年,如今觉得想明白了。”想明白了自己不再想当紫华的徒弟,终于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青华:“既如此,你今后可以叔称我。”你既只认予你传承的灵宗楼镇海为师,我虽非镇海之门人,然我既称楼镇海为楼兄,自然当得起你一个叔字。
  楼越目光一闪,并不直接回答。他把剑扛上肩头,领头走在前面,走出两步,回头唤身后的人:“紫华,天晚了,回楼。”
  从那日起,楼越再没叫过青华师傅。
  ——倒叙分割线——终——
  随着楼越长大,青华连后山的温泉也不能随时前去。
  因为楼越每日定时定点要去霸占一会,青华……默默地错开时辰。
  楼越分明不喜温水,不知怎的,后来却喜上日日到后山温泉泡一泡,青华不止一次的犯嘀咕,用温水泡镇海灵,会不会把灵泡坏?
  显然,并不会。
  楼越日日掌灯时分会到此泡一泡,时间上正掐准青华泡过之后。
  两师傅于此事上默契的很,青华早些来,楼越晚些来。相安无事。
  偏巧这日乌云密布,夜雨欲来。
  看不准日头,青华走的晚了些,楼越来的早了些。
  于是……
  刚收拾好的青华正待迈步,对岸已有动静传来。
  青华循声望去,正见楼越扯下袍子抛在树丫上,那一挥手的动作优美而刚劲,越发衬得楼越身下……那茂密丛中的一柱。
  那只伏睡时尚已巨大的一柱,倘它醒来……
  青华眨眨眼,避开目光。
  青华觉得身为师傅关心徒弟这方面的事儿,有点过,转念一想,孩子长大了,关心一下也是应当。
  竟已成人了么?青华心中一振,自己十三时和楼越十三时一比……
  男人和男人,比这个比较伤自尊。
  “紫华?”楼越立地水边,朝这边看。
  青华心里正念叨着非礼勿视,闻声回身,只见楼越不着寸缕不遮不掩正伸下一条腿入水试温,青华目光一瞟,十分自然地瞟了徒弟全身,尤其某处重点。他很有一点“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目光不觉实了些,甚至不自禁想点个头,点到一半,停住,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青华一边转过身一边说:“你用。”
  青华急急地离开温泉,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感到后背一束目光一直追着自己,那目光莫名让他不敢回头确认。
  楼越一直盯着青华急急走出的背影,直到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良久,他才伸下另一条腿坐进水里。
  水里还留有青华浴后的味道,这味道楼越可以轻易地捕捉到,他静静地躺下水里,水雾朦胧,水面波动,看不清他的表情。
  楼越水性已臻出神入化,能在水底闭气度日,甚至长睡。
  良久,“哗啦”一声,少年破水而出。
  出水的少年劲如苍松,凝如脂玉,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少年之美,出水更美。
  少年的五官渐渐长开,像初□□的花蕾,正是容姿焕发之时,楼越脸上却浮出一丝自嘲的神情。
  水下几缕白浊游荡散开,渐渐融于温泉。
  楼越在水里睡了一觉,梦遗了。
  此并非楼越首次梦遗。
  他的第一次在半年前,也是在这个温泉潭里。不过是模模糊糊地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恍恍惚惚的梦,梦里他被抱在怀里,那人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亘古新素的清香,他淘气地扒开衣襟想钻进去,被男人无奈地往外拉,他“唔唔”的哼哼,男人宠溺地松了手,衣襟里是更深的温暖和清香,他整个人被烘得暖暖的,满足而幸福的哼哼地叫男人“师傅”……
  那一日惊醒之后的镇惊疑惑,渐渐掖成了半年后今日的自我嫌弃自缚。
  “对自己的师傅有了这种心思……”楼越自嘲冷笑,“我对一个男人……”
  楼越嘴角的冷笑转成嘲讽——紫华若知道了,大抵会骂我变态再不认我罢……
  楼越随意扯下枝头上的长袍,束腰未系,两个起跃就到了海面上。
  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身下垫着海波,楼越躺在海面上,未挽的长发垂入海水,贴湿了前额和鬓角。楼越在海面上一直躺到月上中天,他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个半年来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我是不是变态?”
  少年一身湿漉漉回到镇海楼崖。
  崖边风动石头上一抹鹅黄,在夜风里一展一展。
  楼越道:“紫华?”平日此时,他不是睡到墓里去了么?
  青华道:“回来了?”小孩儿才多大,这都有心事了?他在这里守了楼越大半夜,总算等来回家的孩子。
  原来是在等我,楼越心里一暖,脸上露出近来少见的笑,“等到半夜,怎不喊一声?”
  青华跳下石头,走到楼越跟前,看清小孩儿一身湿嗒嗒,浑身清冷入骨的水气,他眉头一皱:“怎浸成这样?”楼越是镇海楼灵,海水从来近不了他的身,被海水打湿?除非楼越自己愿意。
  青华眼见着楼越的衣袍滴着水,抬手便想去掐楼越衣裳的水滴。
  楼越原地一震,身子微微发抖,每一次与青华的接近,他都不可抵制地心跳,这种急切掩不住藏不住,他对自己很嫌弃,“你就如此没出息么?”一边想,一边不自禁盯着青华伸过来的手,他能感到自己的手指已经颤得合不拢,紧张得快要克制不住,随时都可能把自己暴露,短短一的个动作的功夫,他天人交战得额头起了汗,幸好有水珠挂着,看不出来。
  青华的手停在楼越衣袖下摆,轻轻的掐了一把,动作晴蜓点水,快到感觉不到。
  像是有多不愿意接触楼越似的。
  楼越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化成冰冷的痛苦:“他很烦我吗?”楼越痛苦地想,“他是不是想尽快摆脱我?”
  少年敏感的心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他皱起眉,费劲地瞧着青华,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掐进怀里,狠狠地质问。
  然而,那人是他的师傅,是他的紫华。
  是他宁可把自己剁了,也舍不得碰一下的人;是他宁可自己在心里划刀子,也不愿见他皱一下眉头的人。
  楼越的唇长得薄而润,平日看起来盈亮水滑,此刻抿成一条线,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他所有的思想活动不过在刹那之间,在他暴露之前,他已侧过身子,走远两步,头也不回进了镇海楼。
  青华被晾在原地。
  他唉声叹气地想:为师才知养儿难!小孩儿是替谁来索债的么?一会是风一会是雨的,我快要被他磨尽一身仙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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