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家主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之中,本想让婚事就此作罢,可那柳絮云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不知何时与贺远岐私下定了终生。贺远岐被勾得失了魂,无论如何也要娶她回家。柳家起初觉得于理不合,不愿将柳絮云嫁过来,但看贺远岐态度强硬,也不敢得罪于他,无奈之下,只好强忍伤痛匆匆替那嫡女办了丧事,便让柳絮云代替嫡女嫁入贺家,做上了这贺氏宗族的当家主母。
鹿鸣因为前世父母去世的早,很早就踏入了娱乐圈,接触的人也是三教九流。识人辨物、察言观色,这些能力一样也没落下。这大夫人样貌艳丽,但一看就是个刻薄之人,并非什么善茬。且根据那篇种马文里作者叙述这段往事时的语气来看,柳家嫡女坠马而死这件事,与这柳絮云关系颇大。
鹿鸣收回思绪,站在门口正欲上前。那柳絮云看到了鹿鸣,傲慢的神色忽然迅速敛去,换上一副虚伪至极的笑脸,朝鹿鸣招了招手道:“青辞,你来啦,快过来。”
鹿鸣走了过去,微微颔首道:“大夫人好。”
柳絮云拉着贺青辞到她那软榻上坐下,轻笑着瞪了他一眼,开口数落道:“青辞莫非还在怪我不成?今日竟是连母亲都不愿喊了。”
鹿鸣闻言,心中冷笑不止,母亲二字岂是随口就能叫的,何况还是蛇蝎心肠的后母?当下便沉默起来,低头不语。
柳絮云见鹿鸣一言不发,便接着哀叹一声,眼眸染上一抹愁色,幽幽开口道:“昨日之事确实该怪我,那胖厨娘非诬赖是你偷喝了老爷的灵草羹汤。正所谓子不教不成器,老爷将你交由我管,我哪能不从?这才稍稍惩罚了你,好让你记得自个儿的过错。后来我越想越不对,你向来乖巧听话,哪里会做出偷喝灵草羹汤这种坏事来,于是就派了人去仔细调查了一番,竟是胖厨娘那贱人起了贼心,悄悄将汤偷去拿给自家外甥喝了。”
鹿鸣无语,被抽了几百鞭子,还被罚跪在烈日之下半晌,竟只是稍稍惩罚?这简直刷新了他的世界观,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真是一流。
柳絮云心疼地伸手摸了摸鹿鸣的头,俨然一副慈母做派,接着道:“不过青辞放心,那胖厨娘偷吃灵草羹汤在前,诬赖贺家大少爷在后,如此恶妇岂能留在世上。方才我已经派人将她活活打死了,也算是替你出了口恶气。”
鹿鸣闻言,惊愕得抬起头来看向柳絮云,满眼不敢置信。那胖厨娘虽然奴颜婢膝,趋炎附势,但区区一碗灵草羹汤也罪不至死,这柳絮云竟如此狠毒,说杀就杀。人命于她而言竟如草芥,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柳絮云看到鹿鸣的表情和反应,眼中闪过一抹得色,朝着站在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将那胖厨娘的尸体抬上来,让大少爷出出气。”
那小厮答了声是,便一路小跑着出去了。不大一会儿,胖厨娘的尸体就被抬了上来。
那厨娘浑身是血,身上能看得到肉的地方几乎都被皮鞭抽烂,森森白骨隐约可见,加之血液凝固在上面,看上去仿佛从血坛子里浸泡过一般。她双眼瞪大,目眦欲裂,显然死得极不甘,她估计到死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送了命。
鹿鸣虽然以前见过死人,但却从未看到过如此血腥恐怖的一幕。他瞳孔不由得紧缩,呼吸骤然一窒,拳头握得死紧,这才不至于让自己发出惊呼声来。
柳絮云眉头微蹙,抽出怀中的丝绸手绢,捂在鼻子上,有些厌恶地开口道:“快抬下去吧,免得污了大少爷的眼。”
小厮立刻上来将尸体抬了出去,鹿鸣这才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手心不知何时已全都是汗。
说句实话,他在娱乐圈混了那么多年,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躲过了多少阴谋算计,这才渐渐混到了这么高的位置。即便如此,却还真没碰到过类似这样阴狠的事情。
但他深知,柳絮云此番做法完全是杀鸡儆猴,意义皆是为了震慑于他,更是给他提个醒,不要妄想在她眼皮子底下翻腾出什么花样来,不然这就是他将来的下场。
在柳絮云眼里,分明只有尊卑,没有对错。
鹿鸣心中冷然,如此心狠手辣的人物,竟然被他给撞上了,而且看样子还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存在。而且如今的他无依无靠,根本无力与她对抗,若想安然活下去,还需与她迂回周旋,消除柳絮云的戒备之心,才能方便他今后行事。忍耐固然令人憋屈,但却无疑是现阶段最好的应对方式。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柳絮云看到鹿鸣的神色晦暗莫名,深知目的已经达到,仿佛方才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扭头朝一旁的侍女道:“我都差点忘了,快去将大少爷的药汤端过来。”
侍女颔首称是,便走向膳桌前,将一碗药汤端了过来,径直送到了鹿鸣跟前。
那药汤冒着几丝热气,浓重刺鼻的药味顿时扑面而来,加之刚才胖厨娘的尸体被抬进来时,空气中一直不曾消散的血腥味,两种味道混在一起几乎让人作呕。
柳絮云看鹿鸣迟迟没有伸手去接,眼眸一转,勾起嘴角,伸手接过了那只白瓷碗,凑近唇边轻轻一吹,用勺子搅拌了几下,递到鹿鸣跟前轻声哄道:“青辞,快趁热喝了吧,这灵药可是老爷特地派人从那昆莱仙山的秘境中采摘来的,整个修真界喝得起这灵药的只怕也屈指可数,可珍贵难得着呢。”
鹿鸣闻言,面上虽不露声色,心底却已经翻起了巨浪,细细的薄汗顿时布满了光洁饱满的额角。
这药,他到底喝还是不喝?
☆、第六章 路遇不平
柳絮云嘴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眼眸直直地看着鹿鸣,一语不发,手里的药碗却没有动过。
鹿鸣垂下眼帘,继而抬起头来,眉眼变得平静无澜,伸手接过碗,毫不犹豫地仰起头来一口喝了下去。
这药极难喝,苦涩的药味充斥在口腔和鼻息间,鹿鸣强忍住胃部的翻搅,紧紧咬住嘴唇,这才不至于张口吐出来。
联想到这两日的所有遭遇,鹿鸣忽然有些同情起贺青辞本人来。明明是尊贵无比的贺家大少爷,却无端受尽侮辱,甚至低人几等,连奴仆都敢对他大声喝斥;明明是毁坏灵根的穿肠毒药,却还是得装作不知道,一碗又一碗,一喝就是数年。若非今日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些,又怎能理解他的个中辛酸?
柳絮云目光紧盯着鹿鸣喝下了药,这才放下心来,慢悠悠地开口道:“听说,昨日你与青丘打架了?”
鹿鸣闻言,面上无多大表情,依旧淡淡道:“昨日青辞身体不适,一时间头脑发热,这才冲动行事,举止有所偏差。方才本想到主宅去给青丘陪个不是,但听闻父亲与他到炼器坊探讨炼器之法去了。我这就去寻他道个歉,您看可好?”
柳絮云眼眸一转,望着鹿鸣的目光里有一丝恼色。许久后方才收回目光,轻笑道:“小孩子打闹罢了,青辞也无需太过自责。正所谓长兄如父,弟弟的不对,做哥哥的理当好好管教才行。”
鹿鸣低头道:“青辞不敢。”
柳絮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关切道:“哪里有什么不敢的。你如今身体尚且不适,还是到屋内多休息才好,不用去寻他了。”
鹿鸣乖巧的点点应和。柳絮云见鹿鸣已经打消了去炼器坊寻贺青丘的念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这会忽然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还有,你这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过会儿就快些到学堂听课吧。没了灵力,总不能连字都认不得几个,莫要再惹老爷生气才是。”
鹿鸣闻言,站起身来朝柳絮云做了个揖,开口道:“那青辞就先退下了。”
柳絮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合上双眼,慵懒地斜躺在软榻上,示意小厮快点抬着她离开,简直一秒都不愿多呆。
鹿鸣看着柳絮云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神情莫测。通过方才的试探,这柳絮云明显不愿让贺青辞接触和炼器有关的知识,连炼器坊都不愿意让他踏入半步。
由此可见,这药的功效绝对是毁坏灵根的关键所在了,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彻底失去灵力,无法修仙炼器。这样一来,贺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就可以直接跳过贺青辞,直接落到她的儿子贺青丘身上了。
鹿鸣冷冷一笑,眼中闪耀着别样的光芒,看来今后自己可得加倍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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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膳房离开后,鹿鸣便被小厮带着到了偏宅。鹿鸣这才晓得,昨日住的那间破烂房屋原是专门给犯了错的丫鬟小厮思过用的,由于位置较偏,平日里几乎没人踏入半步。
也真难为那贺青丘昨日竟特地为了羞辱贺青辞寻到了那里。这人对贺青辞看来不是一般的厌恶,简直到了除之而后快的地步,只不过碍于他毕竟是贺家大少爷的身份,不敢随意就将他给杀了,只好在平日里无所不用其极的欺辱贺青辞。
鹿鸣踏入了贺青辞居住十多年的房间,抬眼四处打量。屋内陈设十分简单,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完全不像是大少爷该有的待遇。